只见来这人岁数大概不过十七八的样，剃了个光，上又是疮又是疥的，走场中，他左右开弓把那大汉边的垃圾踢开，蹲下来瞧瞧大汉的脸，微微摇叹息，走回人群中。

这时连舒展都看不过了，：“人家又与他没有私仇，何必这样过分？”叶杏黯然：“人心难测。他不过是不占便宜便难受罢了。”李响冷笑：“那汉一唾沫都能钉死他，可笑这小人猖獗。”

三人跟着车队了长安，长安为几朝古都，自是极尽繁华，长街阔路，人往来如烟。这时正是申时，行人本多，那大汉一叫，登时引来无数看闹的闲人，早把路两边围了个不通。那大汉一路吼叫，被车队带到了城中钟楼菜市，这才停下来。四个骑士分四边稳住了场，最年轻的那个却停在大汉边。

这时那眉的汉却在宣布赤膊汉的罪行。众人听了，不由大意外。原来这赤膊汉来历非小，乃是本朝国寿王的后裔。当日，本朝开国皇帝元祖打天下时，麾下有一异姓兄弟，两人自幼义结金兰，后来起兵造反，生死，并肩为战，这才打下这万里江山。开国之始，元祖敕封那兄弟为“国寿王”，因他姓“重”，更赐号曰：江山之重。兄弟相约，日后两家孙称帝。怎料元祖驾崩，却传位给自己的三，当时朝中人颇有非议，但是重王爷却没有二话，兢兢业业，保住了新皇基业。到后来国寿王过世，这件事自然没人敢再提起。皇家天下，方得以绵延十一代。怎料到了皇家第十二代、重家第十四代上，重家却了一个了不起的人！

他这样的谋逆篡位，律本当诛灭九族。可是皇上仁慈，念在他重家大功，竟然一不杀他，二不牵连其他，只是将他发。不过，发之时却有其他惩罚：御赐生铁千斤，铸铁棺一，殓那攻皇的二百死士人骨灰于其中，浇销棱，令其永世不得超生。又赐重耀草为姓，以定其贱民份；天命为名，以儆重氏孙，这才令他拖棺奔走，行遍天下。一路恩，一路思过，教化天下百姓。

李响臂上肌一，几乎就要发作。舒展大急，幸好旁边叶杏：“别冲动，晚上再来。”

三人终是压怒火，掉去了。

余里地，前边有了一座大城，青灰的城墙四四方方。

舒展瞧着熟，蓦地一拍额，叫：“长安！”他曼声“朝堂承东，温调延北。西有玉台，联以昆德。嵯峨崨嶪，罔识所则。若夫长年神仙，宣室玉堂。麒麟朱鸟，龙兴章，譬众星之环极，叛赫戏以辉煌。”竟是张衡名篇《西京赋》。

这下人群胆大了起来。菜市的菜帮臭、石树枝，尽都丢了过去。那大汉上肩上眨间一片狼藉，却兀自动也不动，偶尔翻看一看人群，神中一片不屑。

那年轻骑士：“各位长安父老！兹有反王董天命奉旨发，路过西京。尊皇上谕，须得昭彰其罪，以正天下之风……”这人一张淡金面，两眉极重，衬得双中一派沧桑意味，果然连说话也是四平八稳、老气横秋。

三人气愤愤地找了家店投宿，潦

那眉青年侃侃来，状甚得意。这边李响、叶杏的拳却已握得咯咯直响。舒展心中惶恐，夹在中间拖住二人的手臂，生怕二人暴起闹事。

“哇”的一声，一个小孩儿哭了来。那光少年再走来时，手中便多了一块小孩儿的围嘴，来到大汉前，细细替大汉将脸抹拭净，再瞧一瞧，笑：“这样才好啊！”他顺手将围嘴扔掉，突地抡起右拳，重重打在大汉的腮上，笑：“这样才顺手啊！”这一拳几乎集中他全力量，便是那大汉，也给打得一歪。

此人名为重耀，少负神童之名。读书习武莫不能举一反三，又有天生的神力，小小年纪继承了祖上的“江山之重，国寿之王”的封号，后来又七战七胜，西定边关，成为国家石。

那大汉这时已背对铁磙，面向群众跪下。

突然有一人喝：“住手！都给我住手！”只见一人分开人群，晃晃悠悠地走了来。远的骑士微微一惊，其中年长者摆手示意静观其变。

怎料这人虽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兀自不能心甘。偏要因祖上的一句戏言，来争那皇帝的宝座。终于便在前年京面圣时，突然发难，率死士攻皇，意夺位。惜乎皇上早有准备，一早设下埋伏。皇中一场恶斗，这重耀终于功亏一篑，兵败被俘。

那车队来到城下“皇恩浩，天命难违”的呼号又起。看来，那所谓的“起声”，便是逢人颂恩。

李响三人混在人群之中，听得这话也是一惊。叶杏冷笑：“现在知是谁在玩人了？”李响沉默片刻，冷笑：“果然皇上都是混。”这话低低说来，旁人听不到，旁边的舒展却吓了个半死，哀求：“兄弟，杀的。”

只听那眉青年：“如今诉罪已了，钦犯董天命便暂押此。本城百姓不论男女贵贱皆可教于他。一拳一分忠心，一脚一分圣意。各位，不要客气，请便吧。”他说着拨走开，与其他四名骑士远远观望。

人群中一时一片静默，这样一条大汉，罪行又是如此胆大包天，虽然给锁住了，又哪有人敢随便招惹？一时间鸦雀无声，无人敢动。

良久，忽有一个小孩挤人群，在地上抓了一把，一扬手，又是土又是沙地扬了过去。那大汉跪在地上，微微闭让过这烟土，再睁开时，面上仍是淡淡的，全无表情。

于是三人慢慢向后退去。场中那大汉吃了光一拳，这时抬起来微微扫他一，肩膀一动，似是冷笑一声。那光向为本地一恶，见他如此不以为然，登时更加来劲，左一拳右一拳，泼风般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