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她都是乔装易容地去偷看他，可为什么自己会对自己那么残忍？期年苦等，重长安，却只是那么遥遥地偷看一，而那一几乎是她十年来所有的悲伤与快乐。

那妇人无声地一叹，叹息动了她面上之纱。只听她：“没想到，没想到，仅仅一年未见，他居然已撒手而去。”她的叹息却隐藏了自己的心事：隐藏了这十余年来她每年是怎样与那已逝之人的一见；隐藏了萧愈铮这一去带给她的是怎样的痛彻心腑。无论是御史之堂，还是功德坊里，这十年间，每一年她都要遥望他一次。而每一次，她是遥遥地看见了他，而他却知不知还有一个人在那么默默地望着自己？

那妇人却似正低回思——十年之前的愈铮还好年轻好年轻吧？十年之前他刚刚从临潼调长安，官居御史；十年之前自己却已认识了他几年？而他那一袭青衫一经落她底，从此就如此生动地几乎让她每到想起、就会在枯的里拂起；而十年之前的自己虽依旧不见得好看，但还没有修炼“离恨钩”之术，没有上这一柄钢钩，那手也曾晶莹粉过；还不解何为生隔，何

裴红棂愣了——怎么会是她？居然是那个茶棚中使钩骑驴的妇人！

每一次她都持地咬着把这一年仅一次的偷看当她此生所能拥有的最大幸福。有时她的齿甚或咬破了。无论如何，她在心底对自己持：这就是幸福，哪怕是如此伤痛的幸福。她不要别的，不敢多看一，她只要确定，他在那里，知他确实还好生生地活在那里。

裴红棂向后望去。然后月下，她看到了一张斗笠，然后就看见了那斗笠下为轻纱遮掩的脸。

那是一个女，居然是一个女！可为什么是个女？为什么她能如此惟妙惟肖地模仿愈铮生前偶然兴动长的声息？

裴红棂猛然回——原来适才那歌声并不是在她心回响的幻听，而是真的歌者有人！

那人脸上的轻纱恍如寡月之，她面上的神也如此孤寡。只听她轻叹：“我可不可以，也折一只纸灯呢？我也想把它遥寄给……”那妇人一抬首“……鹤驾远逝的萧御史……”

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叹：“萧夫人。”

后她燃亮一个火摺，着了一短短的蜡烛。她适才已折好了一只纸船，把那短短的烛放在了单薄的纸船上，置中。那盏小小的船灯就载了不确定的愿望顺下。

那折成船的纸上却有她写的字句，翻来覆去只是两句：思君令人老，努力加餐饭……思君令人老，努力加餐饭……

那一年，为了临潼五鼠的刺杀，她暗地里面，帮他摆平此事。可她为此也受了伤，伤势极重。为了这伤，那一年，她未能再偷看一次，这几乎造就了她一年的痛悔！如果知此生原来仅有的福分就是将他这么一年一地看上十年而已，她凭什么不放纵自己把他多多看上几次？哪怕每一都会让她心那好容易结上的伤痂爆裂血！

那妇人脸上的神情依旧十分平静。只听她静静地：“原来你才是红棂。我本来还以为那为鹰潭华家的人劫掳去的才是你，所以我才会手相救。没想这次却救错了。茶棚中你我曾会过一面，虽与首见事隔十年，我当时却也起了怀疑。你可能从没见过我，可十年之前，我却遥遥地见过你。”裴红棂怔怔盯着那妇人的脸，只见她说到这儿，忽地一垂——她并不是一个好看的女，在她走近前重把那遮面轻纱撩起之后，裴红棂忍不住这么想——但这一垂的风韵却别有一与她茶棚中乖张凌厉时全然相反的优柔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