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的凶狠狂荡,所出之招俱是贴身搏命之技。
对方或锁或刀、或掌或尺,苍华一双粗硬的手上却鲜血淋漓。他身在危境,但心里也知道,江湖中,本没有什么绝对的高手,生死存亡不过都寄于一线之机。关键在这一线之机里,你该如何发力,又何时发力!
苍华的披风适时飘起,他的敌手共有六人。身后的敌手却为他披风遮眼。苍华已从那披风中跳出,近身、曲臂、扣腕、折肱。他的大小擒拿一十九手出手就是折筋断骨之力。
他身后的三人一时以为他还在那披风之下,一招招凶狠招式尽向那披风击去。可这一招招才才达及,他们心中正自狂喜之际,却已听得同伴二人的狂呼痛吼,然后自己也已剧痛突袭。
他们都是清流社培养多年的杀手,无论当何局势,本断无这等痛呼之理。前面那三人神色不由变了。然后,他们见那披风落下,对面的同伴有一人已委然倒地。另一人,此时、臂断,腕断,足断,膝断。苍华出手居然是鹰爪门中最辣的——连苍九也一向令门下慎用的“反折枝”
“反折枝”之术招式本尽为捉拿对方关节,捉住之后,反向就拧。这一路手法极为凶残,所以鹰爪门中,就是同门对练,也绝对不用此术。
还活着的一人却在苍华爪下,他的一只左臂肘处居然向外反折出去,腿的膝关节已断,双腿居然反向地跪在那泥地里。他全身四肢虚吊吊地向本绝无可能到达的方向晃悠悠如大鸟折翼。那份晃荡荡的惨状一眼之下,几已击碎了前面那三人的再战之念。他们顾不得看一眼苍华,苍华本人此时也已面色苍白。那领头的一人定了定神,忽大叫一声:“风紧,扯乎!”余下两人如蒙大赦,只见三条人影跃起,分向三个方向逸去。
苍华却没有追。今日,为了不至于在南昌百姓面前留下引起骚乱的痕迹,他开始擒得那扮做伙计的杀手后,鹰扑之跃本几已倾尽他的全力。不虞之下,还被那伙计在一开始就施以痛击。如果清流社三杀手不退,鹿死谁手真是殊难逆料。他忽长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想起的,却是裴琚。
腾王阁顶,青烟未散。裴琚失神只有一刻,脑中忽然想到:棂妹,棂妹决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把这《肝胆录》就这么交给自己烧了去。以她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如此作为,不过是要暂缓目前危局。她也该会料到自己所谋也大,自己与她亡夫在朝中本为政敌。那她为什么……还把这东西交给自己?自己以高堂安危所系之亲情逼迫她,她却会不会另有图谋,将计就计,也以这一份所谓的亲情暂时稳住自己?
他一抬头,却见腾王阁下,有一个素锦长衫的人忽然露出身形,一只眼那么深地盯着自己。
牟奔腾!自己已烧了《胆肝录》,明示自己与他们东密并无争雄之心,怎么,他们还不相信吗?不信也就罢了,无论如何,那个矮小狂悍的苍华,已为自己一瞬间的无力,给重新逼了出来相助自己。
裴琚静静地望着那个人的眼,手里是《肝胆录》烧后的余烬。那人唇角微微冷笑,似在道:你我相争,这还仅只是开始。江西之局,必定会动荡得永无止息。
座中一人叹道:“可惜,可惜了那人的好字。”旁边却有一人岔开笑道:“提起字,倒让兄弟想到了——裴大人,这腾王阁的正面中堂还空着,裴大人精擅书法……备墨!今日裴大人断断要留下些墨宝以为补壁。”
那说话的正是南昌守王处机。下人早已在一旁大案上准备好了文房四宝。裴琚走至案前,微微凝思。东密、东密,清流社、清流社,你们真的就不相信我裴琚已醇酒妇人,打算终老于江西一地了吗?
他忽提起笔,就着那浓墨,泼洒下了三个大字:罢、歌舞
三字之中,中间猛地一顿。如寄块垒,如示放弃。
字写完后,裴琚似已颓然兴尽。何必那么尽心?天下争夺原如此,且让自己“罢、歌舞”吧。
暮云满天,余阳却突地一灿,为这才修缮的腾王阁涂上了一层看着如此安稳太平的金粉……
林中忽然有人鼓掌,苍华神色一变,冷冷道:“小十三,你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