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二娘直，对穆人清：“师父，你倒不必怪师弟动手，那是我们夫妇他的。我们怪他用别派武功，来折辱我们这几个不成的徒弟。”说着向梅剑和等三人一指。穆人清：“说到门之见，我倒看得很淡。喂，剑和，过来，我问你，你袁师叔跟师兄动手，是他不好。你们三人却怎么又跟师叔过招了？咱们门中的尊卑之分，大家都不了么？”梅剑和在师祖面前不敢隐瞒，便把闵华寻仇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提到孙仲君断人臂膀之事，只说“跟焦公礼的一名徒弟动了手”，就此轻描淡写的一言带过。他言语中所着重的，却是袁承志踩断了归二娘赐给孙仲君的长剑。青青忍不住：“这位飞天女孙仲君，好没来由的，一剑就把人家一条臂膀削了下来。那个人只不过奉了师父之命送封信来，是个老老实实的好人。袁大哥说，他华山派门人不能滥伤无辜，他既见到了，若是不，要给师父责罚的，无可奈何，只得上这桩事。他说无意中得罪了师哥、师嫂，心里难过得很，可又没有法。”她知袁承志不擅言辞，一切都代他说了。穆人清脸如严霜，问：“真的么？”归氏夫妇不知此事，望着孙仲君。梅剑和低声：“孙师妹当时认定他是坏人，是以手下没有容情，而今已很是后悔，请师祖饶恕。”穆人清大怒，喝：“咱们华山派最大的戒律是不可滥伤无辜。辛树，你收这徒儿之时，有没教训过她？”归辛树从来没见过师父气得如此厉害，急忙跪倒，说：“弟失于教诲，是弟不是。请师父息怒，弟一定好好责罚她。”归二娘、梅、刘、孙四人忙都跟着跪在归辛树之后。穆人清怒气不息，骂袁承志：“你见了这事，怎么折断了她的剑就算了事？怎么不把她的臂膀也砍下来？咱们不正自己门风，岂不被江湖上的朋友们耻笑？”

又拆得数十招，袁承志突然拳法一变，形便如蛇般游走不定。这是金蛇郎君手创的“金蛇游拳”，系从蛇在中游动的法中所悟。不过这掌法中所有毒击敌的招数，袁承志此时都舍弃不用，却加上“神行百变”轻功。但见他倏倏退，忽东忽西，旁观各人都了。归辛树拳法虽，却也看不明白他的法，竟无下手之，不由得心下焦躁，寻思：“我号称神拳无敌，可是和这个小师弟已拆了一千招以上，兀自奈何他不得。我这个外号，可有名不副实了。”袁承志横趋斜行，正自急绕圈，归辛树忽地开，叫：“且住！”袁承志疾忙站定，说：“是！”心想：“他打我不到，双方就算平手。各人顾住面，也就算了。”却见归辛树向空中一揖，说：“师父，你老人家也来啦。”袁承志吃了一惊，只见一株大树上连续纵下四人，当先一人正是恩师穆人清。袁承志大喜，抢上拜倒，站起来时，见师父后是崔秋山和大师兄铜笔铁算盘黄真，最后一人竟是哑。袁承志忽遇恩师故人，欣喜异常，和哑打了几个手势，心想自己终究阅历太浅，只顾与二师哥过招，没留神四下情势，要是树上躲着的不是师父而是敌人，岂不是中了他人的暗算？二师哥却观六路，耳听八方，江湖上的大行家毕竟不同，不由得心中钦佩。穆人清摸摸袁承志的，微笑：“你大师哥说了你在浙江衢州的事，得不错。”随即脸一沉，：“少年人为甚么不敬尊长，跟师哥、师嫂动起手来？”袁承志低：“是弟不是，下次决计不敢啦。”走过去向归辛树夫妇连作了两个揖，说：“小弟向师哥师嫂赔罪。”

这边孙仲君见袁承志被师父绊住，心中大喜，剑法更见凌厉。刘培生与梅剑和同时叫：“师妹不可伤人…”叫声未歇，孙仲君剑猛向青青刺到。青青难以闪避，急向后仰，打个逃开。孙仲君反剑横削，青青一低，巾登被削落，长发四散，下垂披脸。孙仲君见她原来是个女，一呆之下，剑又刺。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喝：“好狠的女娃！”树一团黑影直扑下来，起脚将她长剑踢飞。孙仲君大吃一惊，退了两步，月光下见那人装打扮，须眉俱白，挡在青青前。她与梅、刘二人不知这老是谁，归二娘却认得他是师父的好友木桑人，便即过来见礼。木桑笑：“别忙行礼，且瞧他哥儿俩练武。”归二娘回看丈夫时，只见两条人影夹着呼呼风声，打得激烈异常。归辛树力大招沉，袁承志手快捷。一个熟娴本门武功，一个兼收三家之长，当真各擅胜场，难分下。袁承志初时挂念青青的安危，甚是焦急，待见木桑人到来相救，这才全神与师兄拆解，招数中形同拚命的狠辣之劲，却也收了。两人越斗越，本门的伏虎掌、劈石拳、破玉拳、混元掌等等上乘功夫全都使上了。袁承志毕竟功力较浅，修习没归辛树之久，斗到近千招时，便渐落下风。归二娘见丈夫越来越是攻多守少，心中暗喜，但见袁承志本门功夫如此纯熟，也已毫不怀疑他确是师弟，于他拳术造诣之，也不禁暗暗佩服。

孙仲君见师父已然默许，剑招加，白光闪闪，见青青便要命丧当地。袁承志见局势迫，忽地双齐飞，两手仍是贴在侧，但两左一脚右一脚，连环六脚，都是快要踢到归二娘上时倏地收回，然而已将她得连退六步。袁承志就此摆脱，纵跃起，空中转前扑，左手双指向孙仲君后心，要夺落她手中长剑，忽听旁一声长啸，一劲风猛向腰间袭来。他不暇攻敌，先拆来招，右掌勾住来人手腕一带，哪知来人丝毫不动，自己却被他反力推了去。袁承志自下山以来，从未遇到劲力如此厚之人，知必是二师兄手，不由得一惊：“我原知二师哥武功非同小可，没料到他材瘦瘦小小，竟如此神力。”他落下地后，便如木桩般猛然钉住，毫不摇晃。叫：“二师哥，小弟得罪！”叫声未歇，归辛树左掌已到前。袁承志这次有了提防，左肩微侧，来掌打空，正是今日学会的“神行百变”法。归辛树适才跟他一带一推，已察觉他内劲全是本门混元功，招式可以偷学，内力却须亲传，只这一推之间，便知他确是师父新收的小徒弟。第二招手如电，见一掌便可打到他肩，生怕打伤了他，师父脸上须不好看，手掌将到时潜力斜回，只使了三成力，哪知对方溜异常，在间不容发之际竟尔躲开，不觉也是一惊，喝：“好快的法！”拳随声落，呼呼数招。他拳法与归二娘一模一样，但功力之纯，收发之速，实已臻炉火纯青之境，袁承志既惊且佩，心想怪不得二师哥享名如此之盛，他几个徒儿来，武林中一般好手都对之恭敬异常，原来他手下也当真了得。这时哪里还敢有丝毫怠忽？“神行百变”的法初学乍练，尚颇生疏，对付归二娘绰绰有余，用来与二师哥过招只怕躲不过他的十拳，于是也展开师门所授绝艺，以破玉拳法招架。

袁承志跪下磕，说：“是，是，弟置得不对。”穆人清：“这女娃儿，”说着向青青一指，对孙仲君：“又犯了甚么十恶不赦的恶行，你却连使九下狠招杀着，非取她命不可？你过来。”孙仲君吓得魂不附，哪敢过去？伏在地下连连磕，说：“徒孙只她是男人，是个轻薄之徒…”

穆人清怒：“你削下她帽，已见到她是女，却仍下毒手。再说，是男人就可滥杀吗？单凭你‘飞天女’这四字外号，就可想见你平素为人。你不过来吗？”归二娘知师父要将她成废人，卸去全武功，只得磕求：“师父你

二人拳法相同，诸般变化均是了然于，越打越快，意到即收，未沾先止，可说是熟极而。袁承志心想：“我在华山跟师父拆招，也不过如此。”但与师父拆招，明知并无凶险，二师哥却是拳掌沉重，万万受不得他一招，虽知青青命在顷刻，竟无余暇去瞧她一，霎时之间，背上冷汗直淋。他急去救青青，招竭尽全力，更不留情，心想：“青弟若是丧命，就算你是师哥，我也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