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拿刀子险些扎伤了我的眼睛,我还能饶她?杀死她再打官司都不要紧!”说时抡拳向纤娘的头上去砸。
这时候谢老妈妈到法门寺找李慕白没有找著,冒著寒风回来,就遇见同院住的街坊于二。于二惊惶惶地向谢老妈妈说:“谢老嫂子,你回家看看去罢!有几个大汉全都拿著刀,要杀你女儿呀。我现在找官人去!”
谢老妈妈一听,魂都吓丢了,赶紧往回跑。一进门就见有两个凶眉恶眼的大汉,在院中站著。各屋里的街坊全都藏起来,不敢出屋,她的屋中是一片怒喊和哭叫之声。谢老妈妈赶紧扑进屋去,只尲那脸上流著鲜血的苗振山,把蓬头散发的纤娘按在炕上乱打,如同老虎在攫一只瘦羊似的。谢老妈妈哭喊一声:“你要打就先打我罢!”扑过去,抱著苗振山的粗壮的胳臂。苗振山把胳臂一挥,骂道:“老乞婆!”谢老妈妈摔倒在地,头撞在墙上昏晕了过去。
苗振山由地上拾起匕首,向纤娘的头上就扎,却被旁边的冒宝昆和手下的人拦住。冒宝昆抱住苗振山的腰,口里央求著说:“大叔,这可使不得!北京城不像别的地方,气急了就可以杀人!”苗振山听了这话,方才有点顾忌,就把胳臂放下,扔下匕首,左手拿著袖子擦脸上的血,向冒宝昆说:“你劝我不杀她,可是我这口气不能出呀!”
冒宝昆说:“口5事咱们可讲得出理去。她是大叔的小婆子,好背著大叔跑到北京来当妓女;现在大叔把她找著了,她还敢持刀行凶,扎伤了大叔。就这两件事情若是告在官里,就能把她们母女押起来治罪。”
这时谢老妈妈媛过了气,爬起身来,向苗振山哭著说:“苗太爷,你要是杀就杀我吧!我女儿总算跟你也过了一年多的日子。要不是怕你的鞭子,我们娘儿俩也不会逃跑出来。这两年来,我女儿只要是一想起来苗太爷,她还是哭。她也知道苗太爷待我们恩厚。我们就盼著,只要苗太爷再仁慈一点,不再拿鞭皮子打人,我们娘儿俩不等苗太爷找来,就要回去了。在北京这一年多,下班子,应酬人,不都是没有法子吗?但分有一碗饭,或是苗太爷对我们开了恩,谁愿意这样儿呢!”
魔王似的苗振山被谢老妈妈油滑的嘴儿这么一说,他不由也有点心转。看了看纤娘,只见她虽然躺在炕上哭著,头发被自己揪乱,脸被自己打伤,但是她的愁眉泪眼,喘吁吁的嘴唇儿,还是有点儿迷人。尤其是纤娘露著两只藕棒似的胳臂,粉红的旧小褂撕破了一块,露出里面的红抹胸,苗振山不禁又有点心软了。就暗想:幸亏刚才没一刀把她杀死了,要不然此时一定有些后悔。遂就气喘喘地说:“你们别到这时候又跟我说好话儿。苗太爷走了一辈子江湖,也没叫人拿刀在脸上砍过!”
冒宝昆在旁见苗振山的气消生了,就劝道:“翠纤也是一时情急,失了手,伤了大叔。她是大叔的人,死活不是由著大叔吗?大叔若把她杀了,打官司还是小事;不过闹得尽人皆知,于大叔的脸上也没有甚么好看。不如大叔饶了她们,叫他们修饰修饰,过两天跟著大叔回河南去。此次大叔对她们这样的开恩,想她们以后再也不敢丧良心了!”
苗振山忿忿地想了一会,就点头说:“我冲著你,饶她们的命。”又回首向谢老妈妈说:“我饶了你们,你们收拾收拾,过两天跟我回河南去,你们听见没有?”谢老妈妈赶紧跪在地下叩头,连说:“知道了!可是我女儿现在的病还没有好,她起不来呀!”苗振山骂道:“起不来,我把她抬了走!”说著,又怒目望着纤娘,握著拳头,仿佛气还没出完似的。又经冒宝昆在旁死拉活劝,才把苗振山劝出了屋子。
这时院里住的于二,才由官厅里把一个戴缨帽的官人找来。这官人一进门,就连声问著:“甚么事?甚么事?”苗振山和跟他来的几个打手,就要过去向这官人发横。冒宝昆一面劝苗振山先回店房里去歇息,一面过去向这官人拱了拱手,不慌不忙地笑着说:“没有甚么事。刚才出门的那位是河南省的苗大员外,现在是外馆黄四爷把他请来的。因为这屋里住的谢家娘儿俩,原是服侍苗员外的人。
在一年以前,她们拐了苗员外许多银钱,逃到北京来。这回苗员外来,才把她们找著。刚才跟她们闹屃艘怀。现在她们也改悔啦,应得过几天就跟著苗员外回去,照旧服侍苗大爷。事情已然完了,老哥你就不用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