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渊轻轻笑了笑：“我知，阿爷一定很难相信，庶兄居然如此愚蠢，为了谋小利而置家族安危于不顾。不过，他若不是起了心动了念，回信又何必如此糊？至于他不曾表什么，自然是有人与他说了阿爷的态度。而且，我已经在信里写得明明白白，他哪有胆量敢在回信中劝阿爷改易立场？”

崔渊只作没听见：“范郡公与阿爷相莫逆，自然有许多话需要说得明白些。”范郡公这样的人，他以崔敦的笔迹写的信又如何能骗得过？而且，以两家如今的情，坦然一些反倒更好。

崔敦叹了气，挥了挥手：“也罢，你大兄心太、二兄又不够细致，此事便由你主。”为父亲，他对四个儿的脾渐渐了如指掌。作为嫡长，崔澄确实是位照顾弟弟的好兄长，但许多时候却不够杀伐果断。崔澹担任武职越久，格便越疏，在不该锐的时候锐，不该迟钝的时候迟钝。崔游更不必说了，也是与嫡兄弟们一同教养长大的，却养得如此之浅，他亦始料未及。也只有崔渊，由内而外的狂，却有足够的聪明才智让他如此骄傲。又因他狂到了骨里，有几分独断之，理事情的时候往往是先斩后奏，反倒不会留什么后患。

此番最为要的，反倒是这一句话。得了这一句话，他提前的事，也不至于太过格了。至于范郡公的信，什么时候写不得呢？让自家阿爷多愁几日该如何遣词造句也好，时时刻刻都想着这桩家丑，也省得他到时候又莫名地心起来。

崔敦拧的双眉慢慢地舒开来：“如此蠢，放在外确实太危险。幸好如今不过是个县令，若是让他走得远了，指不定会惹什么祸患来。”不过是一个庶而已，与家族相比孰轻孰重，自然不需他取舍判断。

“此时再说打算，已经迟了。”崔渊勾起嘴角“安心罢，他们折腾不起什么风狼。”他早已经将各意外都考虑过了，当然也有了应对之法。说罢，他便施施然地去了正院内堂。

内堂中，崔敦正在饮解酒汤，听着郑夫人说起今日宴席上的见闻。虽是些琐碎小事，但郑夫人丝剥茧挑了不少有意思的细节，他听着也觉得回味悠长。崔渊来时，他只着一中衣坐在榻上，抬起：“究竟有什么要的事，能让你又悄悄走这么一趟。”方才家来时不跟着过来，显然意味着他并不想让崔澄、崔澹两兄弟知此事。

崔敦一时怔住了，想起前两天收到的信：“他在信中确实有几分语焉不详，但也没有表什么来。你如何能断定，他已经下了此事？”

“阿爷须得尽快修书一封给范郡公，改日我便带着这亲笔书信去郡公府上拜访。”崔渊接“四年大考，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崔家能让崔游门荫仕，自然也能将他下去，直到他脑彻底清醒为止。

“庶兄投效了魏王。”崔渊答得很直接。

王玫拢了拢半的长发：“魏王妃有了，魏王越发踌躇满志，此事确实拖不得。四年大考见着就要开始了，你究竟有什么打算？”魏王如今是想方设法让自己事事都胜过太，各条件累积起来“嫡”自然亦是重中之重。先前两人均是嗣稀少，但太的嫡毕竟胜过了魏王的庶。如今魏王妃的，却无形之中让太这一脉唯一的优势也失去了。今日魏王妃与太妃脸上的笑容，何尝不是多了几分警惕与针锋相对之意？不过，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若是魏王妃生下的是女儿，却不知魏王到时候又会是何脸？——不，这孩尚未生，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也许，他或者她，并不必面对大的落差带给父母的冲击。

闻言，崔渊笑了笑，便告退了。

“你能替我写一封信，便不能再写几封？”崔敦瞥了他一。

崔敦双目猛然沉了下来。

“庶兄的事，想与阿爷通个气。”崔渊答。魏王与太是东风压倒西风，或是西风压倒东风，确实都不是急事。但事关自家，却是一时半刻也不能耽误。虽说许多世家都会在夺嫡之时两边支持，但这并不是他们一家的法。他们一家嫡脉毕竟嗣尚少，基也不算厚，容不得这等墙草的行为。而且，更重要的是，未来那位君王，可并不似当今圣人这般心宽广。

等退下去。王玫用了几箸汤饼，见崔渊披着发似是要门，挑眉问：“时候不早了，你这是要去何？”这时候他要去见的，必然是一家之主崔敦。所为的，自然也不会是寻常的小事。

崔渊又：“崔告知我此事，只是想挑起咱们家的内斗，也不会期望庶兄一人便能改变咱们一房的想法。当然，光是一家人心不齐，便不知私下能多少事来了。找个合适的时机轻轻一推，偌大的博陵崔氏二房说不得便会应声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