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说,青霜道长曾为女施主卜过卦,女施主此番或可幸免于难。”
“此话当真?”漪乔面上渐现希冀之色,虚弱的声音里甚至透着几分兴奋。
众人以为她这是终于想通了,刚要松口气,却听她继续道:“那他岂不是还有可能会醒来?”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他不复生她就要死,那倒推一下,她如果可能不死,便说明他还有可能复生。
青霜道长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苦笑。
墨意注意到青霜的神色,猜测他想说的话可能会再度刺激到漪乔,遂冷冷斜睨他一眼,示意他把不该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漪乔见青霜道长不作回答,面上神情僵住,怔忡道:“道长为何不说话?”
青霜道长脸色发苦,叹道:“姑娘先随我等走才是正理。”
漪乔因为方才慧宁大师的一番话,心里又燃起些微希望,此时见青霜道长回避问题,便想要确定自己的想法。
她的手无意识攥起,声音因为虚弱又紧张而微微颤抖:“那是不是…只要我不死,他就还能回来?”
如果她能撑着不死,那么是否能反过来扭转败果呢?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挽回,因为她始终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即使她死,也无法面对这样的惨败。
漪乔想不明白,怎么会失败呢,她那么诚心,上天哪怕可怜可怜她,也应该把她的丈夫还给她。
她的话令人心酸,但青霜道长踟蹰半晌还是说不出一个“是”字。
实际上,他们开坛作法只是试图为她禳灾保她的命,与其他无关。三百日已满,结果已出,不止她不死他也醒不来,即使她还能有命再血祭三百日,就这回的结果来看,也基本可以断定不会成事。
但诳人之举他不想再三为之,况且骗也只能骗一时,她一旦发现真相,受到的打击只会更大。
漪乔看青霜道长良久不语,意识到了什么,刚刚燃起的那星点希望瞬时湮灭殆尽。
墨意见她脸色惨白,不由轻声劝慰道:“这种事情本身便多有不定,道长不敢笃定担保也属常理。”
漪乔经历了方才的情绪起伏,潜意识里觉得他们都在骗她。可她又想相信他们,因为她真的不甘心。
那到底要不要听从他们的安排?
她此时思绪麻木僵硬,脑子几乎转不动,茫然地想了许久,
墨意见她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口,也不知她在想什么。他心里越发急,长叹一声,尽量放缓语气,道:“小乔好歹试试,好不好?”
漪乔回头望着祐樘的遗体,呆愣半晌,终于道:“那好,我随你们走。”
三人皆暗暗舒了口气。
漪乔的目光还定在祐樘身上,跟着添了一句:“我要带他一起。”
墨意刚要将外头等候的朱厚照和朱秀荣叫进来交代出行事宜,忽听她这样说,转首看她:“外头人多口杂,小乔不觉得携先帝遗体外出太招摇么?万一消息走露出去,势必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况且,斋醮期间小乔无法抽身他顾,万一旁人照料不周损坏了遗体,当如何是好?”
漪乔目光不动,固执道:“我要和他一起。”
墨意还要出言相劝,她又执意催促他将她放回床边。
墨意本想直接将她抱出去,但想起她方才说就算将她强行带去她也不会配合,思及她这执拗的性子,又怕她脾气上来做出什么过激之事,便暂且依了她。
漪乔坐回床上,一手勉强撑着身子,一手费力拉住祐樘的手,望着他沉静的面容,片刻之后,转眸对墨意道:“帮我把照儿叫来吧,让她命人备下车驾。”
这回是要大开斋醮的,与她以往秘密出宫不同,带着灵柩着实招人眼目不说,回头若是再泄露了棺中人的身份,局面势必不可收拾。
墨意心里又气又急,唯恐耽搁时辰误了斋醮,勉强压着脾气道:“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我说了,我要和他一起,”
她说话间,吃力地够了几够,掏出帕子帮床上的人细细擦脸。看着他恬静安然的眉眼,她眸光温柔,低声呢喃道“我这几日都睡过去了,没顾得上照料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待会儿要出门了,我不会让你离我太远的,只是路上可能会颠簸一些,你稍微忍一忍…”
她经常这样和他说话,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落在旁人眼里,这情景却诡异得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