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无论何时忆起,都清晰如昨。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她狠狠攥了攥手,终归是忍住了泪水。
碧云寺方丈院的客堂内,气氛越发紧张。
青霜道长将桃木棍在指间来回夹换,认真地一遍遍数指间和桌上摆着的桃木棍。记下第五爻时,他额头上已沁出了一层汗,但面上的神情却是越发专注,越发奇异。
青霜道长缓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转头对墨意低声道:“六爻成一卦,还有一爻就出结果了。”
墨意见这道士神色愈加奇怪,在这个时候还特意转头与他说一声,心里微动,问道:“可是有望得吉卦?”
青霜道长淡笑一下,不便现在透露,只道:“卦象还没完全出来,暂不可说。贫道是想与公子说,这一卦或许比前两卦更加石破天惊。”他看墨意怔了一下,笑道“公子不必忐忑。有件事贫道方才没有告诉公子,这一卦不是为那位姑娘卜的。”
墨意惊异道:“什么?”
“贫道已经为那位姑娘算了两卦了,一卦比一卦好,也一卦比一卦奇怪。贫道觉得再为她起一卦大约是迷上加迷,于是想想,认为不如换个人试试,”青霜道长笑道“所以这一卦,是为那位姑娘的夫君算的。”
墨意因为对算学数理研究精深,所以自身并不笃信宗教和卜卦求签这类事。但这些日子以来,他也能瞧得出这个道士是有些真本事的,况且眼下似乎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虽不笃信宗教,但方才也还是去观音殿诚心诚意地进了三炷香。
墨意深吸一口气,对青霜道:“继续吧,我等着结果。”
这边气氛紧张,朱厚照那边则是焦头烂额。
他二月以来因为担忧母后的状况,前后加起来有好几日都没上朝,司礼监班房里积压的奏疏也都堆成山了。他今日趁着恢复视朝,将这几日积攒的政务集中处理了,早朝一直到巳时正才散。之后他又往左顺门偏殿与几位阁老尚书议事,从小山一样的奏章堆里挑了要紧的先办了。
忙完这些,等终于得空喘息时,他又连忙往仁寿宫赶。
到了仁寿宫得知母后终于醒来了,他还没高兴完,就瞧见了陈桷呈上来的字条。
母后在字条里说她想去京城附近转转,晌午便回,让他放心。又特意强调说,她已经想通了,如今心情平静,又有牟斌跟着,不会有事的。
朱厚照看完字条却急了。
他觉得,母后如今身子十分虚弱,应该呆在宫里静养才是,怎能再去经受车马劳顿。何况这出去转转是什么意思,京城有什么好转的,眼下又不年不节的,外头还挂着个大日头。
他越想越是不信母后的话,越想越觉母后肯定还是没想通,眼下不知道是要出去做什么。
于是他当下就差人出去寻母后。可京城太大,近郊的范围更是广阔,一时半会儿哪里找得见。朱厚照等到午时三刻时,实在坐不住了。
正此时,他脑中灵光一闪。
不管怎样,母后肯定是舍不下爹爹的遗体的,那么去宫外的那处别院等着,肯定是没错的。
他当即一拍大腿,火急火燎往宫外赶。
日影高悬,将居正空。
漪乔一路看着外面的春景往回返。
目下正值阳春时节,花明柳媚,万物蓊勃,竞相争春。沿途的桃花杏花开得热烈又烂漫,勾连成片,灿若烟霞。前几日梨花蓓蕾还未张开,如今已不知何时被春风吹开了满树,挤挤挨挨铺满枝桠,皎然似雪。
一阵风来,草木的淡淡馨香便送至鼻端,似乎还夹裹着阳光的气息。
漪乔放下窗帘,靠到车厢内的大引枕上,兀自出神。良久,才若有似无地笑笑。
外头春-光这样好,她的生命却可能已经走到了尽头。不过能死在如此明媚的日子里,不知道她该不该高兴。
赤日又攀,正当青冥。
午时正!
青霜道长记下最后一爻时,脸色都变了。
他瞪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掐指断卦。
未几,他动作停住。
墨意这几日瞧着这道士也是个淡定从容的主儿,被皇帝揪着怒斥也能不慌不忙,眼下却惊成这样,难道说…
“乾卦,乾卦,乾为天卦!”青霜道长突然大声疾呼道。
墨意的呼吸几乎屏住,急问道:“到底断出什么了?”
青霜道长压抑着几乎喷薄而上的激动,似乎不信自己断出的结果,面上惊疑不定,又掐指断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