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番慨的时候，语至诚，更是心有余悸，浑然不知楼下大堂内靠窗的一张桌上，一名穿灰衣、带斗笠的青年男，正留神倾听，把他的话语尽数收耳中。这灰衣人量颇，崖岸自守，气度沉雄，本来茶馆中客人甚多，许多独自来饮酒喝茶的街坊都是几人拼成一桌，唯独他一人占了一张桌，却无人敢上去搭伙，隐然有鹤立群之意。

灰衣人就在围墙外面停下了脚步，静静地伫立在那，隔着围墙上的雕栏，凝视着园中的情形。过了半晌，他才气，只见人影一晃，他已经现在围墙里面，却不知是怎生去的。

后传来一声轻呼，却是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双手各拎着一桶，健步如飞地走到园中，见到突然多了一个生人，不由得吃了一惊。

秦伯却是兴致颇，也不追究重光怎么私王府后院，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这么多年不见，萧哥儿你都去了哪里，怎么到今日才回来看我这糟老。”说着话锋一转，语气变为哽咽：“只可惜是人非，如今这京城可不是什么善地，龙争虎斗，这些年王府也是多灾多难，小郡主本来活蹦，自当年楚王事平定后不久，却突然得了一场怪病，至今仍昏迷不醒，王妃这些年也不知哭了多少回。本来王府上下其乐，如今却是愁云惨淡，好不凄凉。”

园中一片萧疏清冷，唯有满地梅寥落。那灰衣人落足在丛边，随手摘了一朵盛放的梅，递到自己的面前，鼻翼微，似是在品尝香的味。良久以后，才听到他一声悠长的叹息，有无尽萧索凄凉之意。

辈也不离开京城，反正家里还有些积蓄，城外还有些田地，日大可过得，何必去这刀添血的买卖，奉劝各位街坊一句：在家千日好，门一时难。这世，怕是要不太平了。往后要门的，可得多加小心哪！”

那灰衣人闻声回，对那老者微微躬：“秦伯，别来无恙？”他说话的时候，随手摘下斗笠，路一脸苍白毅的神情，正是满风尘的萧重光。

灰衣人门往东疾行，连着穿过几条街，行至一僻静的小巷。小巷的一侧是一围墙，里面似是一座大宅的后园，远远地可以闻到园中传来梅的味，芳香扑鼻。

他端详了半晌，这才确认来人，惊诧地说：“萧哥儿，原来是你！”说话间随手放下桶，朝对方走近了几步。重光任由秦伯走到自己前，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故人。岁月如刀，早已在这位老者脸上刻下伤痕，他已经不复当年的勇武豪迈，真正是垂垂老矣。回想起当年旧事，仍历历在目如同昨日，重光心中也涌起一阵伤。

听罢吴老四的经历，这人默然片刻，忽然站起来，丢下一串铜钱，径自门去了。自然有那当值的小二过来收账，顺便打扫桌。

秦伯吃惊地看着重光，时隔四年再见，他几乎没有认对方来。重光的面貌只是成熟了几分，留下些岁月的印记，倒没有大变，然而满面风霜，神情气质都与当年截然不同，简直就似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