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旁默默无语的晁错忽然淡淡笑道:“佛尚曰,众生平等。道友何必拘泥于此?”
金蝉道:“族类不同,其心必异。修妖者,无不心性阴邪,实为向魔之辈。若不及早铲除,一但让他们羽翼成丰,岂不悔之晚矣?”
许悠笑眯眯道:“道友此言不无道理。但你不要忘了,即便天庭众多神仙,也并不全是人身修炼。若依你所说,那些非人神仙,莫不成皆要废之?”
金蝉不耐道:“以前如何,贫道管不着。然眼前妖孽,贫道是见一除一,决不姑息。”
许悠愕然,道:“峨嵋一脉脱胎于菩提大祖,素来不甚讲究门户之见。怎到了道友手上,如此拘泥不化呢?”
说话间,却闻龙儿悄声细语:“什么拘泥不化,简直是榆木脑袋!”话音甫落,石虎又道:“姐,不是榆木脑袋,是榆木圪垯。说有脑袋,怕是抬举他了。”
龙儿愣了一下,随后扑哧笑出,没想素来朴憨的弟弟,竟说出这般既俏皮又挖苦之极的话。
果然,金蝉闻言大怒“噌”的一下反手拔出背后长剑,指着石虎道:“妖孽,速来受死。”
“且慢,且慢…”许悠开口劝阻。
金蝉长剑一晃,指向他道:“怎么?你想替死?”
晁错突然冷冷地道:“道友,开口叫人死,闭口也叫人死。似乎胸中全无慈悲之意。”他前面还有劝慰之意,然见金蝉全然不可理喻,怒其狂悖之下,言语里不禁威凛十足,心下大生厌恶。
金蝉怒而扼腕,道:“小辈,竟敢管我?”晁错外表似刚过不惑之年,又身无法力波动,依金蝉百十岁的寿龄,这声小辈原也无错。可惜他不知眼前这位潇洒飘逸,卓而狂放的中年儒生,偏偏是一个有着数千年道行的金仙。
一声小辈,晁错只是鄙夷地笑笑,倒未动怒。许悠却是气加三分,吹胡子瞪眼道:“自己一个小辈,居然敢叫我们小辈?真真是有眼无珠,瞎了你的狗眼。”
金蝉气得是三烟俱冒,手中长剑略略一颤,一道墨绿色的弧光,直奔许悠。口中尚道:“贼子,欺我太甚。”他自问当世辈分高得过自己的,不过寥寥几数。现下两个道儒明明身无法力波动,竟想冒充自己的长辈,实在可诛可杀。要知,他为人睚眦必报已惯,当日苏吉不过与其弟子争论几句,便差点身死当场。可见此人胸襟之狭,委实当不得一代宗师之号。
这时,许悠言来之意,竟想爬他头上。心怒之下,这刺出一剑,威力大涨,毫无保留。
龙儿与石虎在旁看得喜不自禁,心道,峨嵋派这下子算是撞到铁板了。他二人本就对金蝉不胜其烦,若非念及许晁二仙在场,只怕早已动手。此刻见他糊里糊涂地剑刺金仙,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慌忙间,许悠取出落魂钟,朝金蝉轻摇数下,跟着腾身跃起,避开射来的剑气。心下暗道侥幸,亏自己的护身法宝落魂钟驱使起来,只须元神之力而不需要法力,否则,当真是危险至极。
钟声响起,旁人均没事,惟独金蝉哎呀一声,猛地里从云上倒栽而坠。
与此瞬间,宏景真人云拂轻挥,以无形法力托住。待他缓缓落下,又闻噗嗵一声巨响。大伙骇然而寻视,原来许悠虽说避了性命之危,不过那一跃,只是勉强提气为之,胯下马儿却未保住。墨绿色的剑气洞穿马身之后,直是良久,才发作出来。马儿横倒在地,四蹄抽搐不止,鲜血汩汩流出,瞧来可怜万分。
许悠又气又怒,步到金蝉跟前,道:“道友好杀气,好威风,连匹未修道的马儿也不愿放过。”
落魂钟乃兜率宫三十六大仙器之一,善于控制修道人的魂魄,别说金蝉这般未得道的修真,纵是天庭神仙也是忌之三分。金蝉压根没想及一个身无法力波动的道士,居然有此法宝,一下便着了道。不过,凭落魂钟的威力,固然他谨之又谨,慎之又慎,怕也难逃此劫。
这会,他魂魄被禁,法力即无,比个寻常人尚要不如,呆呆地望着许悠,道:“你、你到底是谁?”自问当世有此威力的法宝,不过二三,但决计没有钟形的法宝。再看那提在许悠手上的落魂钟,乳白色的钟身,上隽无数古朴道印,外表精美,内里剔透,晶莹无比。股股仙灵之气,漫溢开来,若非仙界之物,决无这般声势。
许悠还没及回答他的疑问,半空中的宏景真人落下云头,大声道:“道友手中之宝,可是落魂钟?”
许悠微微一笑,颔首认可。
宏景真人急思片刻,迟疑地道:“道友莫非是…”他出身玄门,自然知晓本门的三十六大仙器。只在疑惑,落魂钟向是天师许悠之物。怎突然落到眼前这个道士的手上?
许悠再次点点头,道:“道友猜得不错,此物乃贫道老师所授。”话音甫毕,宏景真人慌不迭地想叩首下拜。
许悠抢上,搀起他道:“不必如此。虚礼就免了吧。”
“这…”宏景真人尚在踌躇。玄门之中辈序极严,许悠身为老君的弟子,几可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任他身当观主之职,但在许悠面前,着实不敢丢了礼数。
晁错笑道:“道友,就听许师兄的吧。我们既属同门,何必这样拜来拜去?它日道友飞升玉京,我们就是仙友了。呵呵…”听他叫许悠作师兄,宏景真人道:“这位是…”
许悠道:“他是贫道的师弟,晁错。”
宏景真人错愕半晌。那想及,天师们要么不下界,一来就是双数。许悠与晁错均是玄门太上的亲授弟子,为天庭三十六大天师,在玄门中的地位,仅次于三清道祖。此刻眼见真人,当真教他又惊又喜。猛地想起,问道:“两位上师来此,可有甚吩咐,贫道若能助之一二,幸甚。”也不管二人如何劝说,他直顾执礼恭谨,纳头便拜。
老君观的其余人见观主如是,那还有半丝傲气,情知对方必非寻常,跟着是跪叩伏首,战战兢兢。
眼看劝说不通,二仙无奈,直着身子,便亦受了众道士的大礼。
这会,金蝉倍加郁闷,心下愤恨宏景真人见死不救不说,且与仇人叙起旧来。不过,见老君观等人对一道一儒尊敬若是,又让他疑惑费解。猜不出当世还有何人值得老君观观主宏景真人这般礼敬?除非是兜率宫的太上或是天庭三十六大天师亲至。念及此,暗叫哎唷,望着言笑晏晏的三人,寻思,难道他们真是天庭来得天师?倘非如此,世上还有谁有那么厉害的法宝?
正当他心悚悚,意惶惶际,宏景真人终于想起他来。道:“两位上师,弟子有一事相求。”
许悠瞥了眼金蝉,笑着道:“道友可是为他求情?”
宏景真人道:“不错。还望上师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