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死寂中夹杂着恐慌。
朱元璋等了很久,户部侍郎卓敬终于鼓足勇气,站出来开口道:“启奏吾皇,微臣有本要奏。”
一言既出,朝堂百官表情各异。在场的都知道户部侍郎卓敬是皇长孙朱允文的人,此人最大的特点便是雷厉风行,说话做事非常果断,这时候站出来,用肾想都能想出他又什么本要奏。
底下的人都能猜出来,朱元璋更没什么理由糊涂了,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微微皱眉道:“卓卿家请讲!”
…
连日沉寂的朝堂伴着朱元璋的道场发生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争论,争论的核心自然在于对“勾结外敌,认贼作父”的燕王如何处理上,百官分为三派,太子党自然力主朱棣谋反之心如司马昭,属于人人得而诛之的祸害,这一方以朱允文为核心领导。与之相对的是以鲁王为核心领导派别,力主当日事发突然,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必须调查清楚才能做定论。第三方自然是几乎每一场争论都会出现的中立派,这一派以周王朱橚为核心领导,充分发扬“我不说话,我就看看”的优良传统,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此时的朱棣已经多日告病不上朝堂,静静坐在燕王府中,听着安cha在朝中的眼线一五一十地将朝堂风云说给他听,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敲打出有节奏的韵律来,听完了,抿一口茶,不紧不慢地问道:“父皇最终如何定论?”
心腹挠头,似乎也没什么定论,两派争了近半个时辰,中立派便旁观了近半个时辰,最后也没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反而是皇上本人说了些平日重不说起的怪话,百官听了瞠目结舌,跌破了一地的眼镜。
朱棣索然寡味地咂咂嘴,似乎并不想听这心腹将与自己不算想干的老头子碎碎念的内容一一说出来,身旁的道衍却敏感地意识到朱元璋既未明确表态,这些怪话很可能隐晦地表达了他的观点,赶在朱棣将心腹打发之前揽过来问道:“你仔细说说,皇上都说了什么?”
照理说朱棣的感觉也没什么误差,听心腹一一说来,朱元璋也不过说了些“朕已经老了,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人生三大痛苦朕挨个经历了一遍,实在没有能力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了,朕真的老了,朕承认这一生做过不少错事,自问也未社稷造了不少福,是非功过只能留待后人评判,对朕来说,晚年能有青灯常伴,便是苍天对朕无量的恩赐…”
心腹学着朱元璋的口气和表情,惟妙惟肖地将今日朝堂惊鸿一瞥展现给了朱棣,朱棣眉头紧皱,他与朱元璋相处都没超过十个年头,加之朱元璋作为皇上的多面性,鬼才知道这些碎碎念到底是发自肺腑的感慨还是做样子设下陷阱,一时无从揣摩到这位名义上的父皇的心意。
以道衍的野心和抱负,要他相信朱元璋会依言常伴青灯还不如把一个现代穿越过去的科学家拉到他面前给他灌输二零一二世界末日理论。他将此事告诉紫萱,紫萱却直觉这是一个垂暮老人再次承受一份迟来的丧子之痛以后的肺腑之言。
正牌燕王的离开和太子朱标的驾崩还不一样,朱标走的时候朱元璋可以为他摆最奢侈的灵堂,可以趴在朱标棺材头上尽情释放丧子的哀恸,可以举国食素,可以…一切的可以放在正牌燕王身上都变成了不可以。
正牌燕王离开的真相不但姗姗来迟,最要命的是即使真相被揭开,身为父亲的朱元璋仍旧没办法将抒发在朱标身上的哀恸以同样的方式抒发在正牌燕王身上,正牌燕王走的太过悄无声息了,而燕王府的朱棣却活生生地存在着,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逼的这位垂暮老人根本无从下手,纠结过处,要么轻生要么皈依佛门,再联系朱元璋造反做皇帝之前的职业——某不知名寺庙里的小沙弥,无法面对的时候选择常伴青灯,实在没有什么稀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