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里面的内容。
那本小册子在赵樽身边放了许久,他每日里都会抚摸它,细细观看封皮,想阿七会在里面写些什么,想她写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郑二宝过来续水,看他入神的样子,心疼得撇了撇嘴又退出去了。
他用的“回来”,不是“醒来”
“你到底要与爷别扭到什么时候?到底要多久才会回来?”
自言自语地对着小册子说了几句,他唇角又牵开。
“你看,做皇帝并没有什么好的,是不是?”
“不好听是吧?但我也无法。这名是宗人府与钦天监那帮人推算出来的,拟了好长一串名单,我看着都累。依我的意思,不如像你说的,叫个铁蛋狗剩二狗子还好养活些…”
“阿七,咱们的儿子,叫赵炔。好听吗?”
抚着小册子的封皮,他手指轻柔,声音也软。
那是李邈交给他的,说是阿七怀着炔儿的时候写下的。
从他叩首到离开,赵樽都未再抬头,他似是没有察觉,仍然看着那盏水波微荡的茶水,愣神了好一会儿,方才伸手削瘦不少的手指,从御案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线装小本来。
夏廷赣心里叹口气,默默地退了下去。
“是,陛下…”
“朕怕她等不及了…”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喃了一句,赵樽像是醒过了神儿,放冷了轻柔的目光,抬头看向夏廷赣,淡淡道“岳父,你得在朝堂上支持朕。”
他吃惊地看着赵樽,讷讷道“陛下,这些都是大事,得一件一件办。”
“啊?!”夏廷赣这回连哭都哭不出了。
“迁都北平,得重建宫殿。朕想在建宫扩殿的同时,修建帝后陵寝。”
他在发愣,赵樽脸上却掠过一抹凉色。
废黜六宫,组建内阁,迁都北平,哪样不是震古烁今的大事?可他却干得这么坦然,这么斩钉截铁,根本不容任何人反驳。
这皇帝屁股还没坐热,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夏廷赣老脸微僵,整个人都呆了。
“北平。”赵樽淡淡回答。
“迁都?”夏廷赣头皮都麻了“迁哪儿?”
“老岳丈,内阁制只是开始,很快朕便会下旨迁都。”
他死死盯着夏廷赣,一字一顿说得戾气极重,也毫无商量的余地。夏廷赣微微一愣,抬起大袖,抹了抹眼泪,不再提让皇帝生气的事了。赵樽目光微冷,慢慢转过身,端起案上郑二宝刚沏的茶水,轻抿一口,眼皮儿久久不抬。
“不可以,便是炔儿,也不得探视。”
夏廷赣话没说完,赵樽便打断了他。
“陛下,老臣可不可以…”
他说得极慢,像在陈述,更像是在给自己信心。
“她没死。”
赵樽低头,看着袖口上的金龙纹。
先前在北平他对赵樽的嫌隙,早已随着赵樽对夏初七和魏国公府的厚待散去了。如今看着这个女婿,他只有怜悯与心疼,想着他过得这日子,他不由老泪纵横“陛下深情厚义,只可怜我那女儿,没有福分…如今生死不知,却耽误了陛下,这让老臣一族…便是死,也担待不起啊。”
被他扶上椅子坐着,夏廷赣屁股上像长了针,哪里敢正坐?
大抵是找不到什么词来辩驳了,夏廷赣连“自掘坟墓”这样的词都大胆的用上了。可赵樽似是无所谓,看着伏跪磕头的老头子,他冷着脸,终是慢慢走过去,蹲身扶起他“岳父,若是阿七看见我这般待您,定要骂我不孝了。我是皇帝,也是您的女婿。”
夏廷赣为了他的事,急得心肺都快着火了,闻言,重重磕了个头,沉声道“陛下,废黜六宫此乃一,那内阁制乃是其二,万万不可啊,削弱君权无异于自掘坟墓…”
“人死了,旁人说甚,哪需管他?”
赵樽脸上黯淡,轻轻垂下眼睑。
“私德?”
“老臣能体会圣心,可百姓不能体,群臣不能体,史官也不能体…陛下历尽艰辛,方才建下这不朽的伟业,怎可因为私德遭人非议?”
一句“老岳丈”,让夏廷赣伏地的头颅垂得更低了。
“老岳丈!”赵樽放下手上的笔,淡淡打断他“你不必再说了。如今诸事皆已理顺,明日朕便会遣人前往北平接宝音回京,朕有一子一女,便是大幸,何来宗嗣无望之叹?”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
他冷言冷语的反问,极有力度,夏廷赣心惊肉跳,赶紧屈膝跪下。
赵樽拧眉“炔儿不是朕的儿子,不能承继宗嗣?”
看着他冷漠孤傲的身姿,夏廷赣历经三朝,久历沙场,心里却有些发悚,迟疑良久,才拱了一揖,硬着头皮道“老臣有两件事要说。第一,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无法为陛下传承宗嗣,陛下正当年纪,实在不必这般守着,老臣心里揪揪然,心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