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臣姓郑,名则明,是史官。”
郑则名…似乎在哪里听过,仔细回想,记起来了,当初在虎骑关时,史魏书曾向我推举过此人,后来倒是一直忘了。
便笑道:“原来是郑先生,史大人曾向我举荐过您。”
本来是客套,他却不领话,只那样站着,给了我一个冷钉子。一时有几分尴尬,只好把视线转到他身前的书案上,问道:“先生在写什么?”
他道:“整理前朝的大小事物,归于整理,以便日后开始撰写前朝史书。”
我道:“这样…朕可以看么?”
他道:“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您又何必询问。”然后低头,将那史册交给了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贰臣录。
为首的名字是商容,然后是董商,严康,袁戎得,甚至还有希琰。
所谓贰臣,就是身事二主之人。被史书记载,被后世谩骂“无耻,忘八”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又翻过一页,却被那行字弄得满身寒凉。
华氏娉兰,刺王杀驾,篡夺皇位。
猛抬起头,他已经跪下,朝我叩了个头,道:“臣知道这些会引起陛下盛怒。但臣家世代写史,就算臣死了,臣的儿子也会写,臣的儿子死了,臣的孙子也会写,不管怎样,这段历史终归还是要记载在史书上。”
我捧着那史册,半晌无言。
最后才放下,让他起来。对他道:“郑先生,史臣要做的事情,就是记录事实,您写的都是事实,我自然无法抹灭。但历史终究还是历史,在以后的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万年,总会有些人的看法与我相同。而且郑先生,我从来不认为子煌不是个好皇帝,相反,他是位明君。所以我想让先生,把子煌所有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不管功过是非,自会有后人论断。而朕,已经无所谓了,不管是赞还是骂,我已经走到了今日的这步,历史只是给后人看的,而我们要看的,只有将来而已。”说完,看他略微垂下了头,便稍稍按了下他的肩,道:“劳您辛苦了。”
从四库院出来,夜色已浓。
璀璨的星光坠在上面,抬起头看,只是长声一叹。
不管什么,终归还是要湮没在历史的浩瀚之中…我们只不过是寥寥的几个过客罢了。
明纪1097年冬,大容国收兵回国,郑国军队与董商展开了最终之战。历时一年零四个月,董商终是兵败,于西南一荒村吊颈自尽。其兵势瓦解,自此永络国原有疆土大定,正式改国号为大郑。
明纪1099年夏,宫中走水,一把火将寿德宫烧的只剩了瓦砾。
还好当时我与元馨在御畅苑消暑,并未有所损伤。然而再建宫殿,怕要过上些日子了。
这样,我只好搬到了水苑。
那个我一直不敢进去的园子。
几年来让小禄子在这里守着,尽力保持了原样。现在踏进去,居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想我的心应是够坚强了,可以面对那些痛彻心扉的过往。
所以我决定住下来。
因为我知道,子煌应该很寂寞…
夏日的风,柔软裹着香薰,房檐下挂了几只紫金铃,发出了悠扬的声响。
一切都那般安详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