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致虚万万没有想到这父两人之间的相疑已经到了这样地地步，心中不由得骇然。此刻纵使歌舞再诱人，他也没了观赏的兴致，又坐了一阵便匆匆告辞。

一句话说得蔡攸讪讪的，没过多久便借禁中有事匆匆离去。而他前脚刚走，范致虚后脚便从屏风后来，脸上尽是疑惑之。刚刚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却怎么也琢磨不透蔡攸的用意，甫一坐下便问：“相公，蔡学士这是…”

“元长忠直朕知之矣，然迟暮之年当以为重，国事亦有人料理，元长但安心养病，无须担心外间之事。”

范致虚定睛看去，只见这几个歌姬个个眉如画，兼且都是青年少，的风情便和坊间寻常风尘大相径，不由得看住了，许久方才举杯轻啜了一，然后转对蔡京笑：“我原本料想相公这些时日心绪不佳，所以想来排解一二。如今看来，相公有这些解语，无论如何都是用不着我的。如此佳人便是中教坊司也不多见，真真是妙人！”

蔡京本能地眉一皱，正开发问，孰料蔡攸伸手抓住了他的右腕，煞有介事地诊起脉来。良久，蔡攸方才轻轻放下了乃父的手，神情郑重地问：“爹爹如今脉象舒缓，想必这病也不似前些天那般重了，如今可还有不适？”

蔡家父之间不和地消息范致虚早就听说过，闻听蔡攸前来也不与其打照面，此时便起避往屏风之后。而几个仆役慌忙手忙脚地收拾了范致虚那张桌上的东西，等到这一切刚刚就绪，蔡攸便笑地来拜见。

蔡京轻描淡写地分说：“无妨，只是攸儿来探视而已，你先屏风后暂避，省得落人实。”

两人对视大笑，正当这厅堂之中宾主尽其乐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悄无声息地现在了蔡京侧，低声耳语了几句。而原本脸带笑容地蔡京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面陡地沉了下来，最后甚至还冷笑了一声。

尽这于别的老臣是莫大的关怀和恩典，但是，对于阅尽世事的蔡京而言，其中的义不啻是不言而喻的。然而，他还是想尽力再争取一把，当日在家中便洋洋洒洒书就了一篇数千言地奏章，先是拜谢恩典，随后坦陈自己病情无碍，如今朝堂多事，在家休养亦无法静心，请求仍到都堂治事。

这几个人都是别人送来的，蔡京困于诸般事由，一直无心纵情声，今日借着范致虚来的机会叫她们来，原本就是存了排解心绪的意思。如今见这轻歌曼舞，他也觉得心情渐渐开朗了起来，听范致虚调笑便自嘲：“可惜都是年少佳人，我这把老骨未必经受得住！”

尽里里外外的人都知这父中间如今已经闹了别扭，但是，蔡攸仍是毕恭毕敬行了大礼，坐下之后便说了些例行地问候话，顺便也夸了那些歌姬几句。正当仆役们以为蔡攸会像以往那样坐一会就告辞离去的时候，蔡攸突然往蔡京边挪了一挪，两父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尺。

见范致虚仍然满脸不解，他便解释说：“如今朝堂上让我致仕的呼声不在少，倘若我病情严重，只怕想让我去位的人更多。他如今羽翼丰满，只要能够让我去位，他日他必定能够主政事堂，试想他岂能不盼望我致仕去位？”

蔡京沉默良久，突然苦笑：“看来他真是等不及了！”

范致虚见势不对，连忙问：“相公可是有事？”

他的奏折很快便送了上去，然而赵佶的答复却让他大失所望。

蔡京心中冷笑，中却淡淡地答：“这两天我好多了，无甚大事。再者圣上特命医官随时诊治，纵有病也不是什么大事。”

看似字字宽心，却堵了蔡京的任何努力。此时此刻，即使是心志定如蔡京，亦不免有一烈的挫败——他的时代，很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次日，京城之中顿时谣言更盛，言说蔡京已经重病不起，当蔡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只是冷笑几声并未雷霆大怒——笑话，倘若他如此易怒，只怕会正中那逆下怀。然而，当他正要去政事堂理事的时候，内廷突然传来旨意，言恤他年老衰，再加上天气寒冷，这几日不必再去都堂，更连免了他三日后的大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