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这能由人吗？老天爷叫我先死，我就得先死；老天爷叫你活着受罪，你就必须受罪。你替不了我，我也帮不了你。”叶国林脸上一丝苦笑“老婆，你知我这些天想啥呢？第一，我想我这辈也不算白活。虽然穷命，一辈只能过艰难日，但也算当了一回工人，把你带到城市来了，把两个娃娃成了城市。比起老家农村的人整天把日从东山背到西山，挣死命也不见得能温饱，吃困难，一年到不洗澡，吃一顿片能兴十天半月，咱不是得多嘛。”

叶国林的癌症扩散了。

寇粉英沾了沾角。

“呜呜呜…”叶后来哭了“我没本事，挣不来钱，我要有钱，都给秋秋。我没用呀，我是废，是一堆垃圾啊！呜呜呜呜呜呜…”叶捶顿足，非常伤心。

“老婆呀，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人常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儿，人年纪大了，只有夫妻能互相贴、互相照顾，黑了被窝，白天说说话，这些事儿女代替不了。假如说咱俩有个姑娘，还好些，女儿是爸妈的贴小棉袄，可惜咱没这命。我一蹬儿走了，你会更苦，要让我说，我死后你再寻个合适的老伴儿，哪怕比你年龄大十岁八岁都成，只要人好，只要能说得来话。”叶国林给老伴儿安排后事，说得他自己泪吧嚓。“老叶，呜呜呜呜呜呜…”寇粉英放大声哭，涕泪横。

“第二呢，我主要想后的事情。先说娃娃，虽说没念多少书，不过他好赖有班上，无论多少总算有一份工资，媳妇哪怕不贤惠也长了两只手——离过一回婚再回来，我看莉莉想跟好好过日呢——要叫我说，咱把叶两撇过，再不考虑他们。孙是隔辈人，抚养的责任也不是咱的，娃靠他的爸爸妈妈，你我也不用太心。倒是，虽说快二十岁了，毕竟没有正经工作，在社会上胡混，还落下残疾，脚不利索。我要是一闭走了，这个小的还真放心不下。以前我对不好，总觉得他有可能不是我亲生的，实际上我说你跟姓万的工段长有事是胡猜疑，本没证据。这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再甭跟我计较。我这离咽气还有一段时间，我要继续寻集团公司领导，寻地方政府就业的门，让他们对的残废给个说法，万一遇上有同情心、讲理的领导，也许能给娃娃解决个长久的工作…”

等到发现问题严重时，医院大夫摇着表示他们无力回天。给癌症病人手术本来就是赌博，谁能保证一定赢呢？叶国林很快走到了生命尽。

“老婆你甭哭，我今儿想说话，想把我心里的话都说给你听。第三呢，我这些天总在琢磨，假如回，能脱生，有下辈，咱该咋样活？要是还能脱生，我宁愿下辈当女人。男人活得累呀，腰杆要，要能担责任，像我这样的，生个男儿，却没本事承担责任，一辈苦的，像骡一样负重，像猪狗一般窝，枉活一世。女人不一样，女人能依靠男人，使个小儿发个脾气，越会折腾人的女人越招男人喜，要是再长个漂亮脸和好材

“不在那儿她啥去？秋秋也不想，可她家负担重，弟弟正上学，不挣钱能行吗？”郭枫说。

啤酒，嘟囔说。

他醉了。

“不去不行哟。你没看秋秋哭了？老板心黑着呢，秋秋总要挣钱嘛。”郭枫说。

“人活一辈就是个过程，死是迟早的事，早死早超生，下辈说不定活得更好，我才不怕死呢。”叶国林十分平静地对老伴儿说。

“不在那儿不行吗？不挣他们的钱不行吗？”叶闷着疯狂饮酒。

“老叶你说得对，不过你这，还能东跑西颠吗？”寇粉英抹去一把泪。

“老叶你甭说这话成不成？你多活一天，就能多领一天退休金，你一闭走了，剩下家里这些事我能得过来？还不如跟你一起去死。”寇粉英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