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谦恭还必须谦恭,对三柳的工作该虚心请教还必须虚心请教。但王如歌在三柳经营多年,上上下下肯定安排了不少干部,这些人不可能说话办事不带有倾向性,他们完全站在王如歌一边是很自然的事,站在柴大树一边更是题中应有之义。其实,他们对范鹰捉与柴大树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或过节,并不十分清楚。但这个倾向性非常要命,有可能导致三柳的人对范鹰捉阳奉阴违,而对柴大树顶礼膜拜。
以他的视角来看,县里和乡镇是很讲“条儿块儿”的,当然也讲“条儿和线儿”也就是说,条儿里的管块儿里的,不好管;块儿里管条儿里的,也不好管。“条块分割”这句话就这么来的。就好比野战军与地方部队,彼此配合自然是有的,但管理却是各自的。而在这里说条儿和线儿,其实不如说“帮派”来得更直接,但因为“帮派”这个词让人不往好处想,所以还是不用的好。虽然,薄哥达自从和范鹰捉有了接触以来,并没有发现范鹰捉拉帮结派的迹象,但他不能不想到这一层——范鹰捉有可能对整个三柳的工作都不待见。因为王如歌,更因为柴大树。
“王县长,我是个粗人,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你一句——你和柴副市长的关系究竟到什么程度了?我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我不能不问,因为这涉及我来三柳以后的工作策略。”薄哥达犹豫再三,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紧接着,他又补充说:“王县长,你别多想,我这个人既不是范鹰捉的人,也不是柴大树的人,是个喜欢中立的人。”王如歌微微一笑,喝光了杯里的咖啡,然后招手叫服务员。薄哥达知道她想叫咖啡,便急忙伸手拦她,说:“让我来点,让我来点!”王如歌拂开了薄哥达的手,对服务员说:“再来两杯卡布奇诺,牛奶可以稍淡一点。”薄哥达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王如歌,暗想,这个女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她说对咖啡喝不出味来,怎么会懂得什么卡布奇诺,而且牛奶要淡一点?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干城管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而这个王如歌却深不可测!单凭她那朴素的外表和对咖啡的内行,便可领略一二!
可不是嘛,好多人,至少是与薄哥达打交道的人经常是这样,看外表人模人样的,可一张嘴就是满嘴炉灰渣子。最难得的就是王如歌这样的,朴素平淡的外表下面是深厚的内涵,整个人散发着清新脱俗的气质。于是,他便收回了自己的话,说:“王县长,我提的问题有点强人所难,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咱换个话题吧!”
服务员把两杯卡布奇诺送来了,然后很讲礼貌地鞠了一躬才走。王如歌端起一杯放在薄哥达跟前,再端起自己的这一杯,轻轻吹拂着上面的白沫,抿了一点,哈出一口气,说:“我估计你会问这个问题,而且,还有好多人都想这么问,因为,市领导的情人总是蒙着神秘面纱的,既让人垂涎,也让人唾骂。人们想问我这个问题无非是好奇和憎恶,再好一点的是想规劝我悬崖勒马。其实,人们的问题和我自己的问题是一致的,那就是——能不能往上走,关键在造化。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为什么偏要傍上别人呢?尤其是作为一个下级女干部,要想进步为什么非要傍一个上级男领导呢?”接下来,王如歌就讲起了自己和柴大树的几次交往。
一件事是前几年全国粮食体制改革,县粮食系统要实行政企分开,组建粮食集团有限公司,也就是说,所有粮食企业都要从原来的粮食局分离出去,粮食局将由原来的八十人压缩为十二人。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小政府大社会”或叫“小政府大企业”
但紧跟着问题就来了。原粮食局的人谁都不愿意去企业,都知道企业不好干,尤其那几年粮食企业没有不赔钱的。县粮食局召开体制改革动员会以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报名去企业。半个月过去了,县粮食局没有一点动静,设在县粮食局内部的改革办公室没有一个人登门。这个情况,不是身在其中的人,绝对想象不到。问题反馈到当时主管粮食局的副县长王如歌那里,她便和粮食局局长商量了一个办法——男的45岁、女的40岁以上的可以提前退休,当然是退在粮食局,退休以后自然也是吃财政的,而这个年龄线以下的,能留在粮食局的就尽量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