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冯开岭与年长这般萍相逢的关系，能够长期相下来，其基础无外乎利益二字，彼此一定都会频繁相互利用与换。可是，他们之间却有些例外，尤其是凤凰小区那个工程之前的好多年，除了平常那纯朋友、同学式的走动，以及不足挂齿的一礼往来之外，只有冯开岭时常向年长开，或是打听官场信息，或是谋求某帮助，而年长却从来没有对冯开岭提过任何要求，甚至多次退还过冯开岭赠予的购卡等礼。这样时间一长，就让冯开岭觉有些负欠，而担忧欠债越越重，将来未必能偿还得起。两前年凤凰小区的那件事，当时年长话一，冯开岭便心中一惊，知索债的来了。作为城分城建、规划的副市长，他对辖内哪怕是烧饼大的一块土地都了如指掌。年长所提那块地，由于地几个档小区中间，随着房价飞涨，其市值可谓寸土寸金，已经有好几拨房产商盯上，通局本也不肯吐，实在是太太金贵了。然而，既然年长开了，冯开岭想天法也要满足，而且还得不动声。否则，如果把难摆一大堆，或者事情搞得不利索，那就势必让人家觉你人不够地，以后慢慢不同你打。后来的事情，前文其实有过待，冯开岭回到城，先是悄悄通通局长工作，后又让邝明达公司面，把那块地以工业用途拿下，再由于海东采取变通办法改变成商业用地质，如此三转两转总算成功。期间，虽然许多事情由黄一平在办，可冯开岭暗中却丝毫也没放任或松懈，因为他打听了那个陈总的背景，其人竟是年长的亲妹夫，实际上是由年夫人幕后纵。那个项目建成，包括土地转让差价、房利、容积率更改等几项相加起来，年长赚了足有五六千万元，算是还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也因为有了这一笔，年长才会如此全心全意帮他心忙碌。

黄一平几次想打电话给邝明达、郑小光，询问事件的真相和事态的走势，寻求一颗定心，而多年在冯市长边濡染的经验教训又告诉他，这个时候同这两个人联系，是最大的忌讳。这时的任何轻举妄动，既会坏了冯市长的大事，也会坏了他自己的大事。茫然无措之际，他忽然觉得，自己平时觉不错，现在竟然是这样渺小与孤独无

对于突如其来的举报，黄一平忽然慌了手脚。他的惊慌，抑制不住地摆在脸上，表现在行动上。

党校学习结束后，冯开岭与别的同学大都联系不多，唯独与年长主动联络、频繁沟通，且时不时从城给他带些礼品。之后不久，冯开岭原先跟随的老书记突然病逝，他在省里失掉靠山，一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这时，他听从年长的建议与谋划，主动要求下到城担任副市长，表面上是离开权力心下到基层，其实也是脱离了是非中心，顺便捞到半级提，也到更加广阔的天地。与此同步，年长也由虚级转为实职，先后当上市县的副长、长。在这期间，不光是逢年过节，就是平常日，只要一有机会，冯开岭总断不了殷勤探望、电话问候，两人的关系因之慢慢巩固下来。

冯开岭觉得，自己在年副长上的投非常值得。如此危险境地，这样的鼎力相助，不要说五千万，就是五个亿也值了。何况，钱是城六百万人民的，又不是他冯开岭个人的，给谁不是给呢？

显得有些尊敬，这让年长觉非常受用，也有动。在官场中人看来，以冯开岭当时正的职位，对年长一个副级百般恭维，自然有些礼贤下士的味。

冯市长被人举报了的消息，已经在机关大院里传得沸沸扬扬。很多机关，原先遇到黄一平时很情，不少人还主动上来近乎，现在大多拿一副意味长的表情，表现得很有距离与分寸的客气，有的甚至开始在背后指手画脚、说三四。别的常委、副市长边的那些秘书，甚至包括丁松市长的秘书小吉，曾经一度开始结他，希望借他之力接近冯市长，现在忽然又回到从前的状态，表面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其实内心里正暗暗兴，不得黄一平与主一倒霉哩。

这些外人的冷睛，对于黄一平来说倒也无关要，最重要的是冯市长本人，似乎突然间像换了一个人。只有黄一平才能看来，冯市长明显消瘦了，眉的那三条棱角分明的沟坎，已经有弯曲变形，右腮的那块肌也明显松驰，上下蠕动得绵无力。连日来，他和冯市长还是那样形影不离，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也还那样多，可冯市长却严肃、陌生得可怕，相互间没有了过去那说话的氛围，显得有了很大的距离。想想前些时候，为了换届的事情，他和冯市长并肩作战，合默契，无话不谈，那亲密无间的关系令人动，令人怀念。他揣度，冯市长是因为内心痛苦，才显得这样沉默寡言、神冷峻。而此时，他是多么希望能帮冯市长分摊一些困难与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