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一平早晨七
准时起床，洗脸、刷牙、吃早饭、上厕所，每样事情的前后顺序、费时多少全
一丝不
。八钟，司机老关准时在楼下摁响三声喇叭，黄一平闻声会在三分钟内下楼、上车，八二十左右到冯市长家楼下。一般情况下，司机老关在楼下等，黄一平上楼，帮冯市长拎包、泡茶、穿衣、取鞋，有时甚至帮助
洗洗涮涮的家务。机关九上班，他和冯市长通常提前十分钟
办公室，在冯市长浏览当天报纸的间隙，他梳理当天需要
理的事务、会议材料、待签公文等等，然后等待冯市长吩咐，或者随同外
视察、开会，
当天的工作时段。冯市长中午有午睡的习惯，一般是在办公室里面的那张小床，或在开会的宾馆、酒店，偶尔也会回家。但是，不论
夏秋冬，黄一平都不能睡，也不敢睡。冯市长午睡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比如，冯市长上午签发、圈阅过的文件需要送回办公室、机要室，冯市长的批示需要反馈给相关、委、办、局负责人，经过修改的讲话稿需要
到文印室重新打印，等等，或者即使什么事也没有，他也只能守候在房间外边，帮助冯市长接听手机，防止领导被无端打扰，也防止错过重要电话贻误大事。等到冯市长午睡起来，黄一平又随之每天的另一个工作周期。到晚上，其实才是冯市长最为繁忙的时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接待、应酬，常常从一家酒店转到另一家酒店，一个宴席换到另一个宴席，陪不完的笑脸，说不完的笑话，吃喝不完的
酒佳肴。黄一平呢，照例拎着两只沉重的公文包，拖着比公文包更为沉重的脚步，小步快跑着跟在冯市长后边，虽然上不了正席，甚至也碰不上筷，却要空着肚一杯接一杯帮冯市长带酒。也就在这几年，黄一平的酒量被锻炼来了，以前几乎滴酒不沾的他，现在可以对着酒瓶
“
”去一斤白酒。离开了酒席桌，却不能回家休息。每天
夜，才是冯市长最兴奋、黄一平最辛苦的时段。伴随着冯市长酒后泉
般
涌的文思，是黄一平永远写不到尽
的材料与文章。有时，于冯市长不过是一言半语的奇思妙想，甚至只是稍纵即逝的灵
一现，可到了秘书黄一平这里，则常常化作漫漫彻夜里的苦思冥想。因此，难得有一天赶在半夜十二之前到家门，黄一平甚至养成了前半夜睡不着觉的
病。在黄一平向省委调查组承认错误之后，冯开岭第一时间就给省委调查组写了一份书面检查，接着又分别在市委常委会、市府党组会上
了检讨，着重反省自己作为一名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在自我严格要求的同时，却没有
好
边的人，自清廉却没能使边人一起清廉，据说，其痛心疾首到几近落泪的程度。到这时，黄一平已经完全明白，经过几年的秘书生活，尤其是在冯市长
边这段时光，他已经被固定在某个生活轨
上，
照某
特定的频率在运行，现在突然面临改变，则很难回到正常的生活轨，更难回归正常的心境。之后连续几日，他几乎每天夜里都要过来，或是坐在自己办公室，或是悄悄打开对面冯市长的门，静坐那么几个小时，多数时候连灯也不打开。只有重新回到这
熟悉的环境，他的心才能安定下来。黄一平知
，这个理决定是省委调查组定下的基调，经过了
城市纪委、机关党工委等多个门，肯定也征求了冯市长的意见，甚至得到市委洪书记、丁市长的首肯。凭他的正科级别，自然无需如此麻烦，可依他的特殊份，则会把该走的的过场都走到。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就在理决定上签了名，算是认可这个结果。“
去一下也好，先避避这个风吧。你这儿了结了，别的一切就都迎刃而解。”副秘书长还在寻找更合适的话劝
他。不可同日而语。何况，即便日后还能从市委党校再回到市府，可那个党内警告的
分，却是一笔污，会一直放档案伴随终生，对将来的提
使用肯定有很大影响。现在，突然脱离了那
生活节奏，黄一平觉很不习惯，很不适应。本来，早晨可以不那么早起，可到了七，生
钟自会准时准苏醒，再想把
睛闭上就如同遭罪。白天没事了，空闲了，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从书橱里找很多诗歌、散文、小说，又在小区门
的报亭里买回大摞晚报、快报之类，试图用读书看报打发时光。为了增
读书看报的氛围，他还燃起檀香，泡好西湖龙井、
西咖啡，甚至准备了除缓、柔和的轻音乐。可是，不自己下多大决心，也不环境、气氛营造得多么安静优雅，书报上的字却一个也看不去。打开电视机、影蝶机也是一样，无论多么生动的画面、剧情都无法脑。后来，他又找来菜谱，买来好多新鲜的菜，希望重拾当年的厨艺。结果，不是把锅烧了，就是少放了油、盐、味
之类。总之，他已经完全无法静下心来，脑里装着的还是平时那些事儿，觉边还有一个冯市长，随时会对自己发号施令，而自己也随时需要听从召唤、冲锋陷阵。别的不谈，就说自己那只手机，过去整天响过不停，所有需要找冯市长请示、汇报、吃饭、
近乎的人和事，大多先要通过他摸底、通报、预
、沟通，让他觉不胜其烦，往往连吃饭、睡觉都不得安静。那时，办公室里有规定，冯市长也有待，秘书手机必须二十四小时开着。有时，夜里正和汪若虹亲，手机忽然就响了，或者即便不响，脑里也有
弦
绷着，搞得自己很张，汪若虹也兴趣索然、十分恼火。现在手机忽然沉默了，有时一整天都不响，他却又不习惯了。手里空着的时候，固然总是不时下意识地掏手机看，生怕有重要来电被错过，有时听到楼上楼下门铃声，或是走在大街上别人手机响，也会神经质地拿来看一下。夜里，手机放在床开着不是，关着也不是，后来脆扔到客厅却更加不放心，搞得整夜不得安宁，旁边的汪若虹同样无法安睡。事后，黄一平从多个渠
获知，对于自己的问题，冯市长表现了惊人的惋惜和痛心。在等待办理调动手续的那些天里，黄一平的生活忽然就像发生了一场八级地震，面前是一仞齐崭崭的断崖与沟壑，把过去和现在齐崭崭断开，而未来则完全
不见底、一片茫然。谈过话，黄一平自然就无需再到市府上班，更加不必随侍以冯市长左右。
有天夜里，黄一平实在睡不着了，就一个人悄悄披衣下床
去蹓达。走着走着，不由自主就走到市府办公楼。看看上边没有灯光，他同门卫打个招呼，说是过来拿样东西，而后悄悄上楼打开自己的房间，溜了空寂的办公室。黑暗中，他默默坐在那张熟悉的办公桌前，脑像放电影一般，尽情回味着在这里几年的滴滴，直到泪
满面，外边天
将亮。黄一平陡然陷
了孤独与寂寞，一时无所适从、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