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壳的蛋青般细腻光洁;婴儿似的睫毛和细长的眼角总像是含着笑意,小巧的鼻翼和豆蔻色的芳唇搭配得精美绝伦,让人不能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秋未寒这小子真是“痴儿自有艳福”天知道冉欲飞当初为什么娶进那个俗不可耐的“河东狮子”却舍了这么个人人见了都要垂涎的尤物!只是听说欧阳举明里暗里地总带着她在一些交际场合出现,甚至有人说那位副市长被这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在会场上打瞌睡都念叨她的名字,不知道是否确有其事。不过话说回来,哪个男人在这样绝色的女人面前能不动心?何况欧阳举那样出了名的情场老手!恐怕只有秋未寒这个呆子还蒙在鼓里吧!
“最近读点什么?”穆有仁拉回自己的思绪,拣起秋未寒放在茶几上的书,那是美国人保罗·福塞尔写的《恶俗》。
穆有仁有个特殊嗜好,就是藏书。前年省青年联合会树立“十大青年藏书家”他荣膺其名,一时成为读书界的名人。平心而论,在这方面,他也可以算得上半个专家,对什么孤本、缮本,宋版、明版,都明白一些。秋未寒对他的许多作派看不大上,唯独与他能谈到一起的,就是评书、品书。在购书上,穆有仁还是肯花钱的,在学校时就舍得自己掏腰包买一些大部头;到报社和市委宣传部后,有了花公款的条件,买起书来更是不在话下。秋未寒书架上那套精装中国十大古典名著就是他送的。
秋未寒说:“报纸上正在讨论什么是时尚,七嘴八舌的怎么说的都有,可没有人能给时尚下个准确定义。我想试试写篇文章参与讨论,找了几本书开通开通思路,这个福塞尔倒是个研究时尚的专家,像她们这号人读过了,肯定会扫兴不少。”他指指妻子。
夏珊珊白他一眼“我们这号人怎么啦?谁还不兴许时尚一点儿?有几个像你一样,年轻轻的打扮得像个老头子似的!”
“所谓时尚,也就是街面上说的时髦而已。”穆有仁的兴致被调动起来,摩挲着手里的书“珊珊说得对,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人们有理由追求时髦,特别是年轻一代,总不能再像‘文化大革命’年代全国上下都是黄军装、蓝工装那种样子吧?”
“时髦也好,时尚也罢,我都不反对。”一进入辩论状态,秋未寒就亢奋起来,思路变得格外清楚,话也说得流畅多了“关键是要搞明白,时尚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求时尚?时尚应当是什么品位?”
穆有仁禁不住笑起来:“未寒,你提的问题理论色彩太浓,大街上的帅哥靓妹们感兴趣的是标新立异,或者领导潮流,可不关心你讲这一、二、三、四的大道理。是吧,珊珊?”
“就是哩,等你把这些理论搞明白了,外面的时尚早就过去了。”夏珊珊撇嘴。
“这正是问题所在。”秋未寒不但没被说服,反而愈加理直气壮,起身取出福塞尔的另一本《格调》“你们看,大众都在那儿谈论时尚,福塞尔就写了这本书,以‘格调’来诱惑人们去追逐时尚。于是全世界的人都把这本书当成‘摩登指南’,如何穿衣、如何用餐、如何说话、如何处事…好家伙,前两年这本书译成几十种文字,一版再版,畅销全世界。可是当人们捧着《格调》孜孜不倦地学习、模仿时,还是这家伙,又写了一本《恶俗》,嘿,他倒转枪口对着受他鼓动拼命崇拜时尚的信徒们开了火,你瞧他怎么说——‘将本来糟糕的东西扮成优雅精致、有格调有品位,并把它当成时髦或时尚去追求,就是恶俗’!哈,那些照着他的书去学去做,去亦步亦趋地追崇时尚的傻瓜蛋,这下子又被他打入恶俗之列了。你说,谁还敢自称是时尚中人?”
“你赞成福塞尔的观点?”穆有仁欣赏着这两本书,他的藏书里还真没有福塞尔的作品,这个美国人对他来说很生疏。
“不能说完全赞成,我倒是受了点启发。”秋未寒得意地站起身“在我看来,时尚是什么?时尚是流行感冒,是一个温柔的、甜蜜的骗子。”
夏珊珊不屑地笑了笑。
“说下去!”穆有仁鼓励他。同在文人圈子里混,对耸人听闻的观点总是感兴趣,这是他和秋未寒、冉欲飞等人共同的特点。
“从理论上说,现代时尚来自大众的自觉认同,可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时尚的形成主要源于商家的主观引诱,一方面他们要对某种商品或行为方式的定位进行精心策划,另一方面,他们要对公众认同这种商品或行为方式的程度进行揣摩和评估。这两方面的操作达到和谐一致时,时尚就露头了。而时尚一旦产生,就会像感冒病毒一样迅速传播,导致越来越多的人‘中毒’,社会成员的百分之十染上这种‘病’,便意味着时尚的形成。”
“妙论!”穆有仁击掌叫好“这是‘感冒’说,为什么又说它是骗子呢?”
“制造时尚的人就像在栽树,他先在树上挂上一些果实,然后告诉公众这就是时尚之果。当人们争着去采摘时,他却跑到前面又栽了一棵树,挂上不同的果实,然后告诉公众,这是新的时尚,引得人们再次蜂拥而上。他就是这样一步步地哄着你去摘取永远摘不完的时尚果实,使树下的人以为自己永远没有达到真正的时尚程度。最后的获利者是谁?只有那个栽树的人,受害者则永远是崇尚和追求时尚的人,首先是女人。时尚不仅掏空了她们的钱包,有时甚至要伤害她们的身体,使她们迷失在浅薄的向往之中不能自拔。因此我的结论是,时尚是个最大的骗子,它骗走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人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