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娘猛地把我抱过去，地搂在怀里。嘴里喃喃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傻话…

那时，我的父亲已经年过四十。家中一贫如洗，他又是个驼背——山里人称之为罗锅，因此，始终没有娶亲。有一次把吃剩的半个萝卜送给傻姑，见她模样俊俏，便想领回家给儿当老婆。可是，村里人到不解，族长更认为有辱族风。便妥协，答应傻姑生下一儿半女的“续上香火”后就赶她到大山密林去，不再回来。于是，父亲便当了新郎。

“骗，我娘怎么会回来？她…她早就走丢了…”我生气地撅着嘴哭喊着。

便拿起家里支门用的木，呼天喊地舞过来，傻娘放下我。

我上小学二年级时，秋日的傍晚，我和几个小伙伴在村老梧桐树下踢毽。左脚勾一下，毽飞起来，落下来，右脚勾一下，毽再飞起来。我的衣服袖和都短了一截，羊角辫上的红绳火苗一样跃着。

那年山洪，庄稼颗粒无收。一家几张嘴，全靠野菜野果来填。

我本能地挣脱了她的双手，后退了几步，恐慌地望着不期而至的傻娘。

还拒绝傻娘给我喂，理由是惧怕里有毒，会把“傻病”传给我。

就在这时，一位蓬垢面、衣衫褴褛的农妇现在我面前。什么也没有说，她捧起我被划伤的手，心疼地用嘴了几气，然后“嘶”的一声，扯下自己的衣襟，要给我包扎伤。

养了一只白红冠大公。天天早晨，它叫醒早饭，也喊我起来上学。今天下午放学后，我看见大公咯咯在草丛中寻找昆虫吃，便突然袭击，飞快地在它的翅膀上了几。受惊的大公咯咯地叫着，瞪着一双黄豆似的睛怒视着我。我一不小心，手被大公的爪划了一下，鲜血顿时了来。我赶忙在路边随便抓起一把泥土，抹在伤，算是止血。

很偶然的一个场合，小伙伴们告诉我，我的母亲原来是个傻姑，在我还没断时，就被爸爸送走了。也许，早就被老林里的老虎吃掉了…

常常，趁不注意时，傻娘便拼了命冲过来，试图抱起我。

“抱抱孩吧…”从炕抱起我，递到傻娘的怀里。

“虽然是个不带把的丫片，也总算给我们家续上了香火。这孩长得一疼人，往后保准是个天仙女！”喜滋滋地见人便说。自然，同为女人的，早把原来对族长的承诺——续上香火就撵走傻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我背着用旧布的书包，到村里破庙中的小学上学时，我才发现，自己和小伙伴们不同的是，别人都有妈妈，我却没有。

毽制作好后，我们围成一圈，开始踢毽。自然，昔日的声笑语场面不见了，大家只是默默地踢。漂亮的羽毽在我们的脚间跃，在空中划着一丽的弧线。小伙伴们合默契，大家都使足了劲儿，努力不现半失误，把自己的平发挥到极致。因为，这是在为我的傻娘专场演啊！

这时我才发现，一直在老梧

村的那棵百年梧桐树，树上有一个大的树。平常，是村里顽童们嬉戏之。傻姑到来后，便栖在那里。村民们可怜她，有送吃的，有送喝的，傻姑也不谢，吃足喝饱后倒便睡。

问过，问过爷爷，问过爸爸。得到的只是叹息，没有答案。

小伙伴们见我生气了，便闭上嘴不吱声了。

我和小伙伴们开始制作毽。我们把羽均匀地分为三撮，每一撮都用细线绞了。三撮合在一起，分散成不同的方向。然后，在系上纳鞋底用的麻绳，再找冬天里盐渍咸菜用的盐瓶，把拽下来。把羽束扎，毽便成了。

早饭依旧是菜糊糊。爷爷和爸爸都舍不得吃，端来满满一大碗放在傻娘的面前。狼吞虎咽，傻娘很快把一大碗菜糊糊装肚里。又给空碗填满，泪从她老松树般皱皱的脸上落…

傻娘总是围前围后，可怜地想抱抱我。并不理会，吼着、喊着，躲瘟疫般地和傻娘周旋。

可偏偏在这时，小伙伴们告诉我，说我傻娘来了。

傻娘见我被惊吓了，便闪躲到老梧桐树后。

我的家乡，在绵亘不断的大山。家乡的名字很，叫红枫湖。除了贫困，山里人的另一个特征就是木讷少语。也许是生活太沉重了，也许是希望太渺茫了，山里人便情麻木了…

“告诉你，傻姑，别想偷着抱我孙女，她小球似的，你把她摔了碰了，我可饶不了你。你要是再沾我孙女，我就喊人把你扔到老林里，让你去喂熊瞎，让你一辈见不到我孙女…”

可是，每每卓权尚未得逞，杜惜雪便预先识破他的伎俩，或设防，或巧妙化解。好汉卓权，只能暗自叹息。

毽是我自己刚刚好的。山里的女孩，没有不会毽的。因为，在我们那遥远的大山里，没有游乐园，没有布娃娃。所以，毽便伴随着我们的童年，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快乐时光！

在整个毽制作过程中，平日里小鸟般“叽叽喳喳”的小伙伴们，竟然全失语，哑似不一声响。我虽然手在机械地忙活着，但泪却不知不觉了下来。说实话，我连梦都想见到母亲，可是她的现，又使我觉得丢人现。因为，傻娘的样，让我到很没有面。

据说，爷爷和爸爸一夜没合，翻来覆去想主意。但是，于绝境的他们，会有什么办法呢？天亮时，决定，让爸爸送傻娘到县上去。听说，那里有个养老院，吃住。“让她逃一条命吧。”说。

这场毽踢了许久许久。太落山了，光线暗下来了，我们只好气吁吁地停了下来。

爷爷爸爸只是落泪，默默无语。

傻姑生下我后，忙把我从她边抱走，仿佛是怕沾上晦气似的，从此不让傻娘靠近我。

。

族长又旧话重提，兑现诺言，撵傻姑离开村。理由是，可以给傻姑一条生路，为我们家省下一张嘴。

可是，始终持不肯让傻娘接近我。

听到这些话，我气吁吁跑回家，哭喊着要妈妈。

苦闷中的卓权，终于有机会偷偷阅读到杜惜雪的一篇日记。那工工整整的蝇小楷，记叙的故事让卓权有些心酸。日记的题目是《傻娘》。

十几年前，一位年轻的村姑落到我们的山沟。不知她来自哪座大山，不知她姓甚名谁。因为，她是一个傻女人，蓬垢面，见人就傻笑。于是，村里人就叫她傻姑。

说这些话的时候，气势一定很压人。傻娘好像听懂了，被镇住了，满脸的恐惧，躲到远张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