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再开，市领导就发了火。县长林雅雯居然没到会，说是去了救灾现场。省厅来的两个副厅长意见很大，本来下午要追究县上领导的责任，林雅雯这个组长不来，等于是向省厅示威。市领导让祁茂林亲自去叫，祁茂林走会场，了烟，沿着沙梁慢悠悠地往前走，边走边朝四下看，沙尘洗劫后的田野，满目荒杂，厚厚的黄沙将大地的绿意全吞没了，远的村民们正在忙着清理田里的沙土。村庄呈一派灰黄。

祁茂林想起自己在胡杨乡当书记的时光，那时节，虽说沙湖了，可南北湖的绿意一到天便扑面而来，红柳、梭梭、沙刺、胡杨，这些沙生植以盎然的姿态迎接的到来，野兔不时在其中蹿来蹿去，灰鸽成群结队往沙窝里飞，景得令人收不回目光。这才多少个年，沙湖就成了这样，再这么下去，胡杨乡的农民真是没法立足了。一想这个问题，祁茂林就觉得心被啥东西堵住了，想吐吐不来，想咽咽不下去，哽得他直想冲大漠吼两嗓。

林雅雯略一思忖，有沉痛地说："取教训的是我们在座的每一位领导，是我们每一个手中握有权力的决策者。"

会议开了一个小时，调查便开始。沙湾村的村民前前后后被叫去二十多人，奇怪的是没一人承认乡领导在背后指使，都说是村民自发的，要杀要剐，听便。祁茂林似乎稍稍松了气，可另一边心里，却到痛。村民们显然是抱了极大的对立情绪，说话的，把市委领导也不放里。调查了半天，也没调查个啥，祁茂林觉得憋气，望一被沙尘毁了的大片庄稼和农舍，心更是重得提不起来。吃饭时他悄悄跟市里领导商量，能不能换个方向开，这样开下去于事无补呀。市领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知你惹的是啥事么，这比-121-还严重！"

林雅雯的发言直冲省厅两位副厅长，说胡杨河域理的改革是造成两起恶事故的本原由，如果听任将青土湖和南湖上千亩林地毁了，我这个县长就是历史的罪人。

走着走着，他的脚步突然在一块石碑前停下，石碑一大半已让沙埋了，只上面两颗字：胡杨。祁茂林的脑里蓦地闪一组镜，火红的秧歌队，震耳的锣鼓，披红彩的人们，豪情万丈的誓言。那时他刚当选副县长，一场声势浩大的平沙造田运动开始了。县上提用五年时间，将沙漠改造成良田，创造人类历史上一个奇迹，让浩瀚的大漠变成商品粮基地。于是一批接一批的移民从山区的各个角落搬来，人唤叫，好不闹。一片一片的沙枣林被砍倒，推土机昼夜不停地叫，一个又一个开发区在沙漠剪彩，立碑，一接一的机井开始往外，形势喜人得很。祁茂林脚下的这片胡杨乡井开发区就是他亲自剪的彩，当时他的照片还登在地委党报的版上，风光得很。

现场会是由市委跟利厅联合召开的，市上主要领导也都来了，大家心情都很沉重。祁茂林在省城时，曾跟利厅主要领导汇报过南湖的事，当时并不知死了人，汇报的主题还是那片林地。祁茂林请求省厅重新派专家论证，对的改革一定要在保护沙漠生态的前提下行。当时省厅也答应，说是派人下来。现在死了人，而且不是一个，大风中又有一名推土机手医治无效死了，问题的质一下变了，大家都不谈毁林的事，而是把矛直接对准沙湾村的村民和背后指使者，这便让祁茂林很被动。

库去拉，仅这一项开支，就增加农民负担几百元。不幸的是去年库竟也涸，后来国务院拨专款，加上上游省市的支持，才算是没让库见了底。

"雅雯！"祁茂林打断她，用手势制止她不要冲动。这场合，一句话有可能就将你的全工作否定掉。这次去省上，祁茂林到胡杨河域改革的艰难与复杂，它不只是牵扯到几千多号人的失业，而是一条有着几百年历史的河系突然不存在了，在这个地球上永远消失了。这条河系一消失，举世闻名的沙漠库下一步也极有可能消失。相比之下，几千多号工人算什么？

会议开了

市领导接过她的话就发脾气："你是罪人，那证明我们在座的都没党，都没替老百姓着想？雅雯同志，今天的会不是讨论胡杨河域的改革，是让你们反省自己，在好群众思想工作这上，你这个组长到不到位？有意见可以提，有看法也可以谈，但聚众闹事，集械斗，致死两条人命，难你们还不该取教训？"

祁茂林一到胡杨，先是着安排救灾。这次沙尘袭击给农民带来的损失可谓大，灾情调查了刚一天，就调查不下去了，农作全毁了，房屋受灾程度也很厉害，农民们一见，就哭得哇哇响。祁茂林急安排县上各门全力支农，先帮农民把家安顿好，能吃上，然后再想办法抗灾。

祁茂林叹气，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脚下这片土地，艰难地收回目光，脚步沉重地离开石碑。他忘记了来是什么，忧心忡忡回到会议室，才记起是去叫林雅雯。抬一看，县长林雅雯正在发言。她不发还好，一发，市领导的火就被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