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国内已经做过一千例手术,他希望在日本能有更多的实践机会,”马登说。
“庆堂君,小医生靠经验,大医生靠艺术,什么是医生的艺术境界,这种境界是一种感觉?我认为是一种感悟。‘感悟’是你们中国哲学的精髓,我对‘感悟’的理解是从针灸开始的,神经外科手术的目的是切除肿瘤而不损伤脑、颅神经及重要血管,这样选择适当的手术入路就成了关键的一步,这种思想与针灸的思想是相通的,这就像针灸必须找准穴位一样。内滕君是神经外科的大家,跟他学习要善于跳出原有思路看问题。跳出来是一种飞跃,小医生思考医学上的问题只停留在微观上,这不行,要有综合思维的才能,这就是思维方法的飞跃。所以看手术是观察、总结的过程,目的是培养你的思维方法。”听了衫本孝先生的话,我大有顿开毛塞之感。
三个男人谈得正酣时,美智子请我们到餐厅就餐。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走进餐厅,餐桌上早已摆满了碗碟,我好奇地数了一下,好家伙,能有五六十只碗碟,那些大勺子、小勺子、筷子之类还未算在内。
饭菜很丰盛,有寿司、生鱼片、日式火锅、烤鱼,桌子上还有一个火炉正在煮当地很有名的一种豆腐。
衫本孝先生的酒量很大,虽然是日本清酒,但多喝也上头,从始至终美智子也没上桌,她不停地伺候三个男人,那种待客的贤惠劲儿,真是男人的福分。我心想,仅宴后洗碗就够她累的。我不得不敬佩日本女人的耐力。
离开衫本孝先生的别墅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马登开车送我回宿舍。日本清酒有些上头,我略有醉意。
“马登,你和美智子是怎么认识的?”我问。
“我读我岳父的硕士研究生时,岳父请我给她女儿教中文,时间久了就产生了感情。”
“美智子是学什么的?”
“她也是学医的,嫁给我之前在一家医院工作,嫁给我之后就专心在家做家务了,你知道这是日本的传统。”
“真可怜,日本女人嫁人后只能一辈子做厨娘啊!”我感慨地说。
“在日本,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日本男人的工资在扣除了夫妻、孩子的保险金后,全部打到妻子的帐号上,男人要用一点钱,都得向妻子要才行,除非他有妻子不知道的外快。这样到男人快退休时恐慌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在日本,男人极少提出离婚,因为钱都在女人手上。”
“看来,你小子是属于有外快的那种日本男人了。”
“这几年背靠日本,”马登得意地说“专门开拓中国市场,确实赚了不少钱,你知道药品的利润特别大。庆堂,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做药品生意?我在中国缺一个信得过的帮手。”
“我哪是做生意的料,能把手术做好是我最大的追求。”
“你小子真是个书呆子,还真以为自己能成名成家呀!”马登不肖地说。
“马登,人各有志,你可别拉我下水。”
“好好好,现在还真有你这种嫌钱烫手的人,唉,过几天我去中国,需不需要给夫人带点什么?”
“我手里有一些在日本拍的照片,你帮我带回去,再给我带回几张女儿近期的照片。”
“怎么,想女儿了?”
我没回答,不知怎么,马登这么一问,我心里涌上一股思乡之情。
一个月后,我终于上台手术了。第一例手术是切除脑膜瘤。通过三个月的观察,我发现内滕胜教授每次手术都尽量多地保留血管,特别是对静脉血管的保留,提高了病人术后恢复的效果,这是我最大的收获。在国内手术由于不重视对静脉血管的保护,很多病人术后出现脑梗,甚至死亡。但是,尽量多地保留血管需要精湛的技术。看内滕胜教授做手术就像欣赏一位大画家在做画,一根动脉穿过瘤体,内滕胜教授可以在不伤及动脉血管的情况下,将包裹在动脉血管上的瘤体全部切除,有一次他不小心将动脉切破了,血一下子喷在了无影灯上,内滕胜教授不慌不忙,一针就将血管缝上了。我看了看表,只用了五十秒。在内滕胜教授的指导下,我的手术水平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
晚上,我正在宿舍看女儿的照片,电话响了,我拿起电话接听,是丹阳打来的。
“庆堂,有一件事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她说。
“什么事?”
“我想辞职,搞个医药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