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忙说道:“那是因为有老板您的栽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机关干部时兴将单位一把手喊做老板了,后来竟然连市委书记和市长.身边的工作人员和下面部办委局的头头也称起老板来了,好像只要喊一声老板,彼此间的距离就立即缩短了许多。傅尚良早习惯了局里干部称他老板,对沈天涯说:“马处长得了那样的病。看来一时三刻也难得回到岗位上来,你和徐处长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傅尚良没有单独说沈天涯或是徐少林肩上担子不轻的话,沈天涯也就听不出他的倾向性。他见傅尚良把徐少林的报告往桌边挪了挪,立即把自己写的汇报材料呈了上去。傅尚良将材料翻翻,点头说:“长短差不多,给常委一级的领导汇报,长了人家不耐烦,短了问题又说不清。辛苦你了,我今晚抓紧看完,明天上午你到我办公室来拿。”
得了傅尚良的话,沈天涯告辞出来。傅尚良有这个态度,沈天涯对这份材料心里就有数了。材料这个东西是没有死杠杠可衡量的,其好与坏的标准常常因人而异因时而异,既要看材料本身的水平如何,也要看领导看材料时的心情怎样,领导心情恶劣,你的材料写得再好,他也会鸡蛋里挑出骨头来;领导心情好,材料就是写得不是很完美,只要观点明朗,基本情况和数据都写了进去,领导那里也容易通过。
回到预算处,沈天涯开了桌旁的电脑,拿出包里的软盘插入软驱,把里面的汇报材料拷人硬盘。然后又在网;亡看了几条新闻,就关掉电脑,移正椅子,坐到办公桌前。一眼瞥见对面马如龙那空着的桌子和椅子,沈天涯不觉就发起怔来。
预算处一直占着四间相连的房子,西头那间是机房,往东依次是科员办公室,副处长室和处长室。后来马如龙做了处长,便打通副处长室和科员办公室,弄成一个大办公室,再将处长室改成会客室,把自己的桌椅从里面搬出来,跟副处长沈天涯的桌子拼在了一起。并将整个格局做了调整,把十来个人的办公桌分成三块,看上去像是一个品字,马如龙和沈天涯在品字顶端,老张小李小宋几个在品字右边,还有几位退居二线的在品字左边。徐少林是弄成大办公室后提的副处长,马如龙要他也把办公桌摆到他和沈天涯这边来,徐少林不想挪窝,戏说伴君如伴虎,马如龙也没怎么坚持,徐少林的办公桌便一直跟老张小宋小李他们摆在一起。
开始处里人不知道马如龙这么做的意图,还以为他是喜欢热闹,夸他这是密切联系群众。后来才发现他那个位置背倚东墙,面向整个处里干部,那么高高在上,确有一种总览全局的架势,这才明白了马如龙的用心。
这一阵,沈天涯呆望着马如龙的办公桌椅,心下难免暗忖,它的主人恐怕再难得回到那个位置上来了。那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位置,那是一个令人梦寐以求的肥缺.那样的肥缺可不是谁想占有就能占有的。
沈天涯脑袋里就再也没法抹去马如龙那个空着的位置了。晚上他还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见那个空着的位置变了形,一会儿扁一会儿圆。他曾几次起身,离开自己的桌子,朝那个位置走过去,可快要接近它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它忽然飘了起来,飘到了天花板上,老也不肯落下来了。沈天涯就拿着一根竹杆去捅,捅了半天,它才慢慢降了下来。却有人坐在了那里,粗看那人像是马如龙,细看像是徐少林,再看却是一个陌生的狰狞的面孔。沈天涯吃了一惊,突然就醒了。
醒来后,沈天涯再也没法入睡了,这个怪梦一次次在脑袋里浮现着,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