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顾吾韦给郑国栋发了话,可乔不群考虑到郑国栋大自己二十多岁,不好开口叫他跑到副主任室来提供情况,主动去了科员室。说是科员室,当然不像顾吾韦的主任室和王怀信乔不群两人的副主任室,门框上都挂着牌子,郑国栋四个人的科员室什么都没挂。究竟做个科员室的牌子挂在门框上,让人看着别扭。郑国栋不愧领导司机出身,善于察言观色,见乔不群进门前抬头往门框上瞧,笑着道:“乔主任是想找我们办公室的牌子吧?这您会失望的。想想这栋楼里,哪些人的办公室不是牌子高挂?恐怕除了几位市长副市长的办公室,也就我们几个人的办公室了。我们可跟市长们享受着同等待遇哟。”
乔不群觉得郑国栋开心,笑道:“郑主任你这是谦虚了,过去你跟市长们在一起,哪天不是平起平坐,享受同等待遇?”听乔不群叫自己郑主任,郑国栋觉得很有面子,心里一乐,说:“乔主任您这是小瞧我了。要说过去市长跟我出去,基本上躲在后排,每次露面的可都是我郑某人。偶尔市长跟我平起平坐一回,也只能待在我的副室。”
郑国栋所说的副室,自然是副驾驶室了。乔不群笑道:“你本来就姓郑嘛,当然得待在正室。”郑国栋说:“可不是?我天生就应该是坐正室的。可谁想得到,自从做上这个所谓的干部后,苦煎苦熬,快到退休了,竟然降正为副,成了个什么副主任科员。”
说得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说:“老郑你加油呀,只要密切联系领导,修成正果还来得及嘛。”郑国栋摇头道:“你们叫我去联系哪些领导?过去联系过的领导一个个先后退了下去,已没一个还在台上,还去联系他们,又有啥鸟用?现在的领导都是后起之秀,年纪比我小一大截,为了修成什么正果,叫我厚着脸皮去找他们联系,我这不是宦官不叫宦官,叫太贱(监)吗?”
说到领导,乔不群不怎么好插话了。人都是这样,一旦到了别无所求,或有所求也求不来的时候,说话便少了顾忌,就是脱了裤子骂娘,也无畏无惧。所以机关里嗓门最大的永远是两种人,一种是要退休的群众,一种是要退位的领导。他们蚊子一样,细着嗓子眼嗡嗡了一辈子,终于可以放开喉咙高喊大叫了,还不赶紧吼几声?等到完全退下去,只有回家抱孙子的份了,再唱美声,儿媳妇肯定不干,怕你吓着孙子。
这也让乔不群对纪检干部的一贯看法有了些许改变。没来纪检监察室之前,印象中的纪检干部一个个都苦大仇深的样子,难免严肃有余,幽默不足,谁知事实并非完全如此。纪检干部也是人嘛,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非纪检干部办公室谈天说地,风月场花天酒地,吹牛皮惊天动地,窝里斗昏天黑地,谋私利钻天入地,得好处欢天喜地,惟独对纪检干部高标准严要求,叫他们悄悄躲到一旁,锁着愁眉,拉着苦脸,天天忧国忧民,做如丧考妣状。
乔不群知道郑国栋这个年纪的人,不可能来跟你争权夺利,只要你不以领导自居,注意尊重人家,话说得柔和一点,工作上他们一般会很配合的。等各位过足嘴瘾,乐够了,乔不群才对郑国栋说:“开会时郑主任亲耳听到的,顾主任指示我交月度、季度和半年工作计划及具体实施方案。你是宣教和信访工作方面的权威,特意来向你讨教,你得拉小弟一把,可不能袖着手,看我尽出洋相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