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跟范平握手告辞。范平铃，一位年轻应声门。范平代年轻人代为送客，自己只摆了下手，没有起。

沈刚文叹，说方霖怎么当的办公室主任？少见多怪。其实范平这个领导很不错的，他要亲切起来真是非常人。问题是人家现在有意见，没兴致人。

如今这“翁存”还用，范围已经小了。因为乡间推广抛秧，用机把

沈刚文讲那个笑话。说有一回这电梯停到某个楼层，了两位领导，都是大领导。大领导有什么鲜明标志呢？不在架。架大不大不是标准，有的人官不大，架不小，有的相反，官很大而没有架，有的人有时有架，有时没架，情况因人而异。人家大领导有一很相像，就是上的零碎比较少。咱们基层官员喜往上装零碎，例如手机啊，烟盒啊，包啊，还有钥匙串，或者把东西往衣袋里装，或者把它们都往腰带上别，手机烟盒镜盒钥匙圈全都挂上，得一条带不堪重负。人家大领导很净，什么都不要，钥匙串尤其不要，自有秘书什么的帮助料理。所以秘书的钥匙串大，领导则小，领导大到一定程度，他就不带钥匙了。那一天电梯的两位领导都不带钥匙，所以都大，但是情况比较特殊，两位都没带秘书，这就有问题了。在电梯里站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发觉不对，其中一位领导问另一位说：“这电梯是不是坏了？”另一位领导说是啊，他也觉得奇怪，怎么电梯只知关门，不知动呢？

这一下居然就搞明白了。原来真有那么一个东西叫翁存，它的准确叫法应当是“秧船”山边那地方音比较奇特，当地人秧苗叫“翁苗”“小船”叫“小存”所以“翁存”就是“秧船”秧船这东西绝对不是河上摆渡漂的用，因为它很小，实际上只比农人晚间洗脚的木盆大一而已。这东西是木质桶帮，用竹篾箍成，平底，很浅。早年间到了秧季节，农人们把秧地上育成的秧苗下来，扎成一束一束，肩挑车运，到田间地，这以后就得用上秧船。人们下田秧，把一束束秧苗装秧船，满满装上一桶，拉下田，放在后，然后弯腰秧，左手抓一束秧苗，分一撮一撮，右手把那一撮一撮田里，有如在田里纵横织秧，这就叫“布田”当年农人秧是倒着走的，秧船丢在脚后田里，一排退一步推一下秧船，待手中这一把秧完，反从秧船里抓一把，接着往下，省得爬上田岸去地再取秧苗。该船就这个。

“这个差不多。快去问。”

沈刚文说有问题不怕，可以解决，关键是要找对路，吃透领导。吃透了才可以对症下药，想办法动他。有一人很难动，除非有足够的刺激度，找警察用的那电，突然电他一下，一蹦三尺，可能解决问题。

方霖说看这样，范副秘书长是不会放手？

“问她，除了筏，还有什么能使？”

人家老娘也不明白。沈刚文让方霖在电话里一遍遍虚心请教，老人家本搞不清什么叫漂，何况各漂工。

这个人也不懂。“翁存”？这是什么东西，是这么叫的吗？不会读错吧？

沈刚文发笑，说他只知领导平，讲的肯定不是日本话。但是确实不懂，他这个书记很笨，尤其是语言能力很差。

方霖忍不住笑，说这是真的吗？沈刚文说就是一个笑话，真假不论。咱们笑人家不会坐电梯，咱们的下属可能也笑咱们钥匙串大。说笑话也就是笑一笑，笑完了还得立正敬礼。没有领导，哪里还有咱们？

他们了范平的办公室，大家一声不吭。走过长长的过，来到楼层电梯外，还是一声不响。待那位年轻送他们了电梯，自己告辞离开，边没有旁人时，方霖才一下脑门儿，说他吓了一汗。

“人家不需要会摆电梯，只要会当领导。”他借题发挥“会摆又怎么样？带上一串串零碎，事到临人家就一句话，咱们一张张脸全都绿了。台上一坐，一片绿，这就是绿论坛。厉害啊。”

“你们走吧，”他说“我这里要开会。”

沈刚文说那是个比喻。如果用，那多简单。电有的是，可惜不下去。

“人都一样。”他说“咱们有不能承受的，大领导也有。”

方霖不觉发笑，说沈书记这么勇敢？电击领导？

“其实是他们没楼层键。”沈刚文说“习惯他人代劳，都已经不会了。”

沈刚文说不会白来。请得去当然好，请不到大神，起码也有所沟通。县里的情况报告了，态度表白了，给领导留下印象了，多少总会有效果。下这时候，见一见面，沟通沟通非常重要。被领导拒之门外很不好，特别是被范平这样的领导拒之门外，那就没救了。想办法挤门才能有所弥补。这一次没请成，可以在活动办完之后来汇报，几情况，几条收获，请求指示，希望多多鼓励，批评嘛也可以有一，但是应当有更多的谅。等等。总之不能放松，直到取得成效。

“边有没有山边本地人？要老家伙。”

沈刚文有些不耐烦了，问该副书记今年多大了？一百岁了没有？那人发窘，说还差得远，他今年三十五。沈刚文问他此刻在哪里，乡里还是家里？那人说在乡里办公室，刚才还在开会。沈刚文说现在都这样，会议室里边的字个个都懂，会议室外边的字老不会念，小时候还记得几个，当个小官就忘得差不多了。

她说过河还是得用筏嘛。以前都是的。

“所以绿着个脸，还要搞绿论坛。”他说。

问了半天。老人一咬定，什么都不行。

范平冷笑，说他见过的县委书记里，数沈刚文会说话。

“咱们还再请吗？”

沈刚文说范平肯定不会去参加。这时候这情况，这么大一个领导怎么好去？

“那咱们白来了？”

“范秘书长架好大。”他说。

书记知吗？”

坐上轿车后，沈刚文开始琢磨范平那句话，那个“翁存”如他玩笑用语，那肯定不是日本话，可能最大的该是一句土语。范平是在询问漂时提到那东西的，说与其用橡艇，不如拿“翁存”去漂，这就是说该品为上用，难是一地方特摆渡小舟？

他们离开了省政府大院。

沈刚文批评，说办公室主任耳朵应当拉得比书记还长。

方霖说他很担心。

沈刚文在车上打手机，直接找山边乡的一位副书记。山边乡归沈刚文辖，是位于县南的一个山区乡镇。沈刚文不找乡书记，也不找乡长，因为那两个人跟沈刚文一样，都是外地，不熟悉当地生僻土话。据任职回避规定，本地人不在当地任主官，副职却无问题。山边乡里有一位副书记是当地人，所以沈刚文找他。

沈刚文很利索，不再多嘴。他站起，说谢谢领导，谢谢。

沈刚文不说话。

“翁存那是布田用的。”老人说。

方霖举手电梯控制键，沈刚文忽有所动，问方霖有没有听过这电梯的笑话？

“我哪能跟书记比啊。”方霖说。

方霖说：“官太小了，哪里听得到。”

那人说有一个，是他老娘，住在他这里，年纪已上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