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回来,已是下午两点多钟,司机和质检员下了车,顾不上回房间洗换,就一头扎进食堂。肖明川疲倦得不行,没了吃饭的胃口,就拖着步子上了楼。进屋后他就躺到了床上,把身子伸展平了。他闭上眼睛刚迷糊了一阵,刘海涛就来了,脸色像是给霜打了,气哼哼说,肖处,你又被人切片涮了!肖明川使劲往上挑着沉沉的眼皮,勉强坐起来,跟刘海涛要了一根烟,点着了问,你这是从哪回来?急赤白脸的又怎么了?刘海涛一屁股砸到椅子上,架起二郎腿,不冷不热地说,刚从你昔日生活和战斗过的四仙镇回来,还没顾上回房间撒泡尿呢。这小子是不是去了镇卫生院?见到了詹弥?肖明川心里敲鼓,敲得脸色都不再松垮了。虽说肖明川和詹弥的事,早就装在了刘海涛眼里,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但肖明川在刘海涛面前,还是没法儿坦然。刘海涛仰着头说,你还给石崖畔村募捐个屁,人家都开始装灯打井了!听了这话,肖明川脸上一忽闪,手里的烟颤了一下,疑惑地盯着刘海涛。
刘海涛放下二郎腿,要死不活地说,任国田借给石崖畔村一笔钱打井装灯,你说他这份善心是从哪来的?早不借晚不借,干嘛非要现在借?分明是冲你募捐这档子事来的,多不够奏吧你说。虚惊一场!肖明川拍拍脑门,笑道,你小子,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怎么着了呢,这是件好事嘛,你上什么火?要我说任国田同志,值得口头表扬。刘海涛冷冷一笑,还好事呢,你是不是真有病呀?他们这是在背后拆你台!肖明川挥手说,我现在还有什么台?大不了就是踩在几块破板子上,谁愿意拆,就拆去吧。刘海涛说,你募捐的钱,一旦到了石崖畔村,就狗屁意义都没有了,因为我听说,任国田借给石崖畔村钱时,有个附加条件,就是到时让石崖畔村拿你的募捐款去还账,五马倒六羊,大调包,到时让你募捐来的钱,既不能发光也不能散热,充婊子角色。再难听点说,姓任的这是在强xx你的爱心,懂吗你?肖明川倒是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这些弯弯绕,但他现在面对这些弯弯绕,却不想跟刘海涛争论,他认为这件换汤不换药的事,依然还是一件值得鼓掌的好事,因为自己为石崖畔村搞募捐,从里到外说都是在帮乡亲们解决一点生存上的实际困难,并没有趁机捞点什么,占点什么的企图,或是拿募捐这件事当反光镜来折射自己这张脸,看来这一次某些人的聪明算是反被聪明误了,他们从自己手中所抢走的东西,仅仅是这次募捐活动的冠名,而石崖畔村,那可是实实在在得到了实惠,此时这种落地有声的效果,难道不正是自己搞这次募捐活动的初衷吗?
要叫我说呀,干脆,你也闪他一下子,肖处。刘海涛站起来说,募捐来的钱,不给石崖畔村了,叫狗日的鸡飞蛋打。肖明川说,行了行了,海涛,你要是气个好歹,我募捐来的这点钱,还不够给你看病的。刘海涛摊开双手说,钱又不咬手,捐给谁不行?是吧肖处?我也是个等钱用的人啊。肖明川哈哈一笑,我就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会安什么好心嘛。刘海涛望着窗外说,你呀,肖处,不是我说你,这就像足球场上的事,你现在不防守反击,突破射门,早晚有你傻眼那一天,一声黑哨,就能把你吹死!肖明川下了床,整了整衬衣说。算了,球迷,不说这些了,吃饭没?刘海涛蹙着眉头问,怎么,你还没吃午饭?肖明川拿来外衣说,刚才没胃口,现在叫你折腾的有点饿了。刘海涛在路上已经吃过午饭了,但他这时不想扫肖明川的兴,就大大咧咧地说,吃个屁,光想着快点跑回来给你通风报信了。好好,那我请你吃羊羯子去,这总行了吧?肖明川拉开抽屉,从一个牛皮纸信封里抽出两百块钱,对头一折,掖进裤兜。我撒泡尿。刘海涛说,一头钻进卫生间。我下去等你。肖明川说着出了门。
下到一楼门厅,肖明川发现这会儿跟小孟打乒乓球的人换了。那会儿他回来时,小孟的对手是老周,现在却是换成了郭梓沁。再说刚才在楼上,刘海涛也没提郭梓沁呀,这说明刘海涛进来时,郭梓沁也还没到。肖明川眉头皱了一下,心说擦边球突然跑到项目部来干什么?开会?没听说有什么会要开呀?汇报?主要领导这会儿都不在项目部呀?感觉不太舒服,但是想回避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郭梓沁这时已经停了下来,正冲他笑眯眯挥拍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