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因为我的爷爷就出生在这里。那是一个二进式的院落。多少年前扩路时,已经变成了一进式。
我的思维穿越过一条条街道,穿越着蜿蜒的河床,也穿越了心灵的时空。那曾经的岸阔樯稀,溪波淼茫,野岸崩石,蓬蒿飞渡,依然会出现在我的记忆里。天虽然已经不再那样蓝,可每当我想到这些时,还是会让我口舌生津,旧情顿显。
我下了车,正想朝着掩映着我祖宅的一片树丛走去,这时我才发现,已经看不到溪水长流,也听不到铿然水声。我的眼前是那样地空旷,周围的那几栋三层楼不见了,那些和我的祖宅一样的老式瓦房也同样不见了,我的祖宅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远处,还有几许中国式的平房孤苦地挺立在那里。一定是还有人在那里坚守着。
我懵然着,我呆滞着,我诧异着,我绝望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没有准备,我没有一点儿思想上的准备,它却真真地消失了,消失在地平线上,消失在我的故乡,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不,它永远都无法从我的记忆里抹去。
青瓷罐,瓦当纸,老拐杖,紫檀椅。再完美的蜘蛛网也无法将它尘封。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泪水泉涌般地倾泻着,裹挟着记忆,裹挟着不解,甚至裹挟着义愤…
我明白了,这一定是拆迁了。
新的永远都比旧的好,这似乎是一条规律,可我却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法则。那里留下过我的欢乐与痛苦,留下过我的天真与青葱,留下过我的渴望与梦想…
我的亲人啊,你们都去了哪里?
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见到我的父母,知道他们的音讯。
余大勇打来电话,他报告给我一个好消息,流星醒了,她真正地醒了过来。
尽管在我的预料之中,可这一消息还是冲淡了我此刻的落寞,我顾不上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奔医院而去。
当我刚刚步入医院抢救室门外的走廊上时,一种声音,一种我似乎熟悉的声音立刻撞击着我的耳膜,那是一种哭声,那分明是失声痛哭,有些凄惨,有些悲凉…
一辆运送尸体的医用平板车,在几个年轻人的护送下,从走廊的一头朝着我的方向走来。平板车越来越近,哭声越来越大,我的眼睛却越来越模糊,像是一层磨砂玻璃遮挡着我的视线。我明白那分明是恐惧爬进了我的心里,我已经泪眼模糊。我分明看到了推车的那个年轻人,正是我的哥哥,我一奶同胞的哥哥。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会如此悲伤?
难道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会是我的亲人?
刹那间,恐惧、绝望,还有迷茫,同时向我心头袭来。我快步走上前去,还没有来得及多问,已经从哥哥的脸上找到了答案,一个我不想得到的答案──我的妈妈已经与我阴阳两隔。
不论我怎样疾呼,不论我怎样呐喊,她都永远是同一种表情了。那表情是那样地木然。
我把白布重新盖在了妈妈的脸上,对着哥哥大吼着“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
我的吼声,似乎开启了哥哥泪水的闸门,他泪水纵横,他哽咽着。他哽咽着告诉我,妈妈是被开发商强行赶出祖宅时,心脏病发作,抢救无效而离开人世的。
我号啕大哭。天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啊?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痛苦,任悲伤奔涌,任泪水纵横。
人生自古伤别离,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面对死别。
此刻,我才真正地体会出别离是怎样一种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