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一支香烟，默默燃。赵东来是他一手提的公安局局长，在他面前可以放松，随意烟没关系。办公室里静悄悄，李达康沉着脸思索，眉间的川字纹又竖起来。青烟袅袅，在他盘旋。窗外一光正在他面颊上，仿佛舞台的追光，塑造人特写。

比蔡成功更绝望的是市局警察。他们晚了一步，见着省厅警车把蔡成功带走了。怎么回事？一家人啊，为啥要抢同一个嫌疑人呢？

市委书记的令下振奋，赵东来站起来敬礼，匆匆离去。

赵东来不辩解，耐心听训。等李达康稍稍平静一些，才不慌不忙自己的想法——这事有些蹊跷，他们省厅为啥不和市局打招呼，抢在前面带走蔡成功呢？上次侦听到蔡成功的电话，赶到中山北路公用电话亭也扑了空，却遇见了省反贪局局长陈海和陆亦可，他们从上岛咖啡厅来，好像没事人一样。这难仅仅是巧合？蔡成功这家伙不简单，好像很多方面的人都对他兴趣，不知是何原因？

远传来警车的呼啸，蔡成功不愿暴自己，又怕侯亮平派来的人找不着他，尽力把脑袋探木丛。来了一辆面包警车，警车在养场门前停下。几个便衣警察拿着他的照片下车，目光四下搜寻。蔡成功判断风险不大，钻了来。便衣走到他面前问：你就是蔡成功先生吧？蔡成功迟疑地望着对方：先生您是？对方说：你北京的朋友打电话过来，让我们来保护你的，快跟我们走吧！蔡成功觉得救了，没顾上和老板表弟声别，就带着一屎味欣喜地上了车。

，副省级你暂时别想了！现在情况很复杂，也可以说很微妙，懂吗？你作为公安厅厅长必须保护好这位举报人，并在明天将此人给省检察院新任反贪局局长侯亮平！

东来，你们的人有没有看清楚，蔡成功到底是被省厅的人接走的，还是被省里的便衣警察抓走的？李达康慢悠悠地问。

市公安局局长赵东来向李达康汇报了这一情况。市委书记然大怒，指责市局警察都是吃饭的，一个蔡成功好几天找不到！此人煽动工人占厂闹事，下令使用汽油肇事，造成三人死亡，几十人受伤，涉嫌重大安全责任事故罪和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

这个，李书记，我也不是太清楚，不好判断。不过他们的人都穿便衣，应该不是执行寻常任务，我觉得是接走的。赵东来谨慎地说。

上车之后，他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想往车下溜。一位大个便衣一把扭住了他，漂亮的不锈钢手铐白光一闪，将他及时铐在了车杠上。车门随即关上，警车猛然启动，蔡成功心里不禁一阵绝望。

那就是说，祁同伟跟我们抢人喽？李达康把到半截的香烟揿到烟灰缸里，狠狠一拧。东来，你上去找祁同伟，向他要人！“九一六”是发生在京州市的大案要案，蔡成功是主要犯罪嫌疑人，此案的辖权在京州市公安局！就说我让你们找他的，谁都要规矩办事！

命令就是命令，学生兼下没再说什么。茅台酒也没心情没时间喝了，祁同伟向老师兼领导一个立正敬礼，快步离去，布置保护蔡成功。

蔡成功蹲在养场门四张望，一丛丛棉槐条遮掩住他的影。养场老板是他表弟，万般无奈蔡成功才投奔过来。在中山北路电话亭等待陈海那次，他差被抓，电话可能被市公安局用技术手段锁定了！幸亏他经验丰富，趴在电话亭对面的上岛咖啡厅等候，见到警车他便溜，这就与陈海失之臂了。现在他又一次遵循侯亮平的指示等待救援保护，心中仍然像上次一样张，甚至比上次还张。

了亡命之徒的蔡成功瘦了一圈，胡拉碴，满脸憔悴，鼻旁边那颗大痦神经质地不停动。这样的日他实在撑不下去了，可撑不住也得撑啊。这一把他是把命赌上了，得罪大人不是闹着玩的。如果落到李达康手里，他在拘留所很可能遭遇刷牙死、睡觉死、躲猫猫死之类的离奇死亡，这都是有前车之鉴的。秋风瑟瑟，蔡成功躲在棉槐丛里，想哭却又哭不来，人生沦落到这地步实在可悲可叹。

祁同伟有些意外。侯亮平调到我省反贪局局长了？老师您调来的？育良摆摆手：我调？我拉帮结派啊？当真搞政法系啊？这事你别多问了，有些情况你以后会知的！代你的工作就好好去，我再调一下，蔡成功这个人绝不能落到李达康和京州公安局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