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头部爬去。他手里拿着一支水矛。他企图去刺沙蚕的眼睛。
但是,沙蚕头顶一簇粗大而中空的刚毛中忽然喷出一股液体,把父亲掀翻到十几米外。其他的男人惊呼一声,四散开来。
很久没有捕猎沙蚕了,记性差的人类忘记了沙蚕具备的危险性。
喷毒液是沙蚕最后的自卫方式。这极大地消耗着它体内剩余的能量。
男人们愣了片刻,又一齐投掷出水矛。沙蚕终于不动弹了,大家才又游近了一些。我的一个哥哥扑了上去,把水矛刷地刺入了沙蚕的巨眼。沙蚕低吼一声,翻滚起来。一切又都看不清了。
其他人冲了上去,把更多的水矛扎在沙蚕身上。血、水、毒液和泥浆混成了一片。四周的鱼虾都惊惶地逃走了。
整个过程中我的心脏在急跳。有时我被吓得闭上眼睛,但沸腾的血液直冲入我的大脑,使我又忍不住睁眼看去。
我想像自己有一天也会加入这样的战斗。
混战终于结束了。体长20多米的沙蚕静静地躺在海底。但它凶狠的长长触须仍在摆动,像是沙蚕还活着。
男人们这回等了一阵,才小心地围拢过去,开始用贝刀切割它鲜艳夺目的肉身。
我也挨近了。我近距离观看沙蚕,发现它的眼睛有我的脑袋那么大,里面颤巍巍地插着哥哥的水矛。沙蚕的晶体破碎着,珍珠一样闪闪发光,汩汩流淌着乳白的黏液和浓黑的血水,悲哀地注视着我。我在心惊胆颤的同时感到了凄凉和同情。这似乎并不完全是为沙蚕,也莫名其妙地很有些是为我自己。
在另一侧的海底,一动不动躺着几个人。他们永远不会醒来了。本来,捕猎沙蚕不需要付出这么重大的牺牲。但我们的种群正在退化。
死者中有我的父亲。妈妈注视着那七窍流血的尸体,心里默数着他身上的无数伤痕。她叹息了一声。
我对父亲的死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男人这么样就被笨拙的沙蚕杀死了,使我颇感失望。这时我才意识到,水草是永远不可能救回来的了。
父亲的尸体将漂走或者沉入海底,变成食腐鱼的食物。这里的人类不懂得埋葬死者。
大海便是坟墓。人类来于此,也归于此。
【九、成长】
孩子们在逐渐长大。
在成长的过程中,我总是感到吃不饱。食物供应严重不足,海槽中生物的数量一天天在减少。
然而,我更多感到的,还不是饥饿,而是意识的浑噩。
这是我注视黑暗深渊时产生的一种奇怪感觉。
黑暗是无边的,海槽之外,是没有尽头的大海,破碎而沉重地堆积着。我无法想像那巨大水体的后面还遮蔽着什么事物。
我也无法明白,海洋中的生物,为什么长得与人类不一样。我们有两条腿,而那些生物,却都没有。
人如果像鱼那样,有鳍和尾的话,会游得更快一些,许多人便会及时逃离危险。可是,人类为什么偏要用笨拙的双腿拍打水流?
另外,海星为什么是五角形的?大海鼠是怎么学会那么厉害的本领的?
还有,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动物和植物要与人类为敌?
我们为什么要生活在如此险恶的海洋中呢?这难道真是命中注定?
我思考着这些忽然漫上心头的奇怪问题,在洞口久久地发呆。这时,我看上去便像一根漂浮的腐烂藻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死了。
我的这种情形常常使妈妈担心。她想,这孩子与常人不太一样,他会不会生病了呢?
不过,妈妈的担心显得多余。我仍然在顺利地成长。
我此时已克服了面对女人时的心理障碍,开始与一个叫百合的女孩有了较多的来往。
百合也是妈妈的孩子,但不知她的父亲是谁。她早我一个潮汐段出生。她发育得很好,小小年纪,**已经鼓鼓的了。每当我看到百合,就依稀看到了水草的影子。水草要活着,差不多也这么大了。
像对待水草一样,我采摘珊瑚送给百合,省下食物给她吃。
“海星,你真好!”再次听到这样的声音,我心头一热,又一阵酸楚。我冲动地想把这个小姐姐拥在怀里。
而她的眼神表明,她也这样期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