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招呼青罗上了炕，盘起长对面坐下，又不知从哪端一碟豆、一碟和一壶酒来，一面豪地请青罗吃，一面抢了大半到嘴里。青罗这才发觉自己饿得咕噜噜，于是将大半碟豆连壳吃了个净。

那瘦猴汉问：“找女人吧？被女人骗的吧？刚到厌火的吧？不是我说你，就你这傻样，早晚被骗光银和衣裳。”那汉的问话其实针针见血，但青罗冥顽不化“我不是…”他摇说。

日影透过摇动的树叶间照下来，仿佛无数金打造的圆镜在濯濯闪动，让人什么都看不见。可即便是这样，千栏莫铜本就不怀疑自己的话。

青罗踯躅说：“不行啊，我还有事…”

“还不现？”

那扇门又矮又小，如果不是那人带路，青罗怎么也想不到这夹里还另有天地。那人不知从哪儿摸一蜡烛将起来，门里居然是一间又宽敞又燥的屋，屋里堆满木箱笼包，看上去材质各异，靠墙挂着一溜样式怪诞的械，青罗拼命眨，也就认来几个什么飞虎抓、蜘蛛之类的东西。屋内尚有一张大炕可躺三四个人，四面都是厚墙，只有炕上有很小一扇窗。

那汉睛贼溜溜地大转，笑一声：“那就跟着我活，挣钱赔我。”

那家伙爬起来时显得神好，就是歪歪倒倒地走不了路，青罗只好搀他回家。两个人又上路了，步态是偷偷摸摸地，脖是转来转去地，睛是滴溜溜地——一个是天使然，一个是担心哪边又飞个横祸来落到上。他们在混昏暗麻也似的巷里穿了半天，直到天黑。青罗几次觉得他们不过是从一个圈兜到另一个圈，但那瘦猴脸突然站住脚步，狡猾地东张西望了一回，突然纵过一矮篱笆，动作捷机灵，一扫刚才还倒在青罗胳膊里的病恹恹模样。他过去后，在那拼命朝青罗招手，青罗无奈，只得跟着过去。那边是一条窄，挤在两面墙中间，两人挤得站不住脚，那汉却一伸手推开窄边墙上一扇极小的门。

河络终于找到了一小壶昨天夜里剩下的，他开始把架到炉上烧，好整以暇地：“想要什么，就自个去取好了，您是熟客，就不陪您了。”

“喂喂喂，臭老，”猴脸在树

青罗心地好，撞车又明显有他的责任，自然不能丢下不，只好上前将人扶起。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有人拿着重咚咚咚地砸门，一个大嗓门不耐烦地喊：“屋里的人，他娘的还没死吧，快给我来…”

猴脸在树上愣了愣：“我有来过这么多次吗？没有吧？”既然了相，他就索蹲在树上，从胳肢窝下掏了支木匠炭笔，在一张皱的纸上开始又画又算起来，嘴里还发着狠“等我下去了，看怎么收拾你。”

“不行…”

因为没有，莫铜挠了会儿，决定吃烤。他就在树下起了堆炭火，不知打哪掏了几豚鼠串，架在火上就烧了起来。不一会儿香气扑鼻，直飘上天去。

“哎呀，我。”那黑衣汉突然伸一只手去，在空气里瞎摸，然后原地转了两圈，摔倒在地。“兄弟，”他颤颤巍巍地用垂死的吻说“我被撞坏了，你不能就这样扔下我见死不救吧。”

老河络舒舒服服地在树影下打扇泡茶。日影一一地拖过院。莫铜喝完了一壶茶，打了会儿盹，醒过来看了看日，说：“辛爷，你继续忙乎，我可要吃饭了。”

猴脸在树杈上挪了挪，找了个姿势舒服地坐了下来。“老家伙，算你狠。”他说，光贼溜溜地瞟着屋里。

猴脸怀疑地上下打量青罗：“好条大汉，能没有钱？”

“还是跟我得了，”那汉始终不忘诱惑他“这样吧，今晚你先住着，不收钱——放心，这么机密的地方，没有仇家找得到你。”

猴脸骑在树杈上，把两条挂下来，眨了两下，用一威胁的语气喊：“我辛爷看上的东西，没有拿不到手的。老，你最好想明白了——不如乖乖双手把东西送上，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青罗凑在门上往外一张，这一下吓得浑冒汗——原来找上门来的那壮大汉，不是别人，正是死对龙不二。

“换新词好不好，我听你说这话不下十遍了。”河络扇着炉，也不抬地回答说。

三之乙

青罗解释说：“我的钱都在骆驼上，可我的骆驼不见了…”

吃完后，他推心置腹地对这个好人说：“我本是来厌火城找人的，我现在不但要找人，还要找我的骆驼。”

“你每次来都蹲在那，我怎么能不发现你。”老河络说。

“没钱能办什么事，”那汉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说“跟大哥我活不会吃亏，还包你吃住，怎么样？”

屋不大，只有三开间，却是中州式样的木梁结构双坡屋，对着院连着条长檐廊，木用油漆刷得漆黑发亮。窗长长，上面架着格窗棂，让室内始终光线暗淡。透过窗棂，猴脸看到空空的屋里只摆着一张雕大床，床上吊着只暗红的羊匣，正在绳末端上下晃着。

“奇怪啊，”猴脸蹲在树丛中嘟囔着“我算过的，这个时候的光，风向，都是对我最有利的。你不可能发现我。”

树叶哗啦啦一动，一张瘦猴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