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不但暧昧,简直可疑。
圈套!
在德国莱茵河边的一个村庄中,我找到了童年好友铁旦,两个人并坐在一个小湖边上垂钓——目的是找一个幽静优美的环境闲谈。
我把我在旅程中所想到的结论告诉他,他坐在轮椅上,半晌不语,只是望着粼粼的湖水。
我们分别虽久,可是我的经历,他知道很多。他的经历,更是举世皆知,所以免去了介绍多年来的生活情形,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诉说自己的感想。
过了好一会,直到已有鱼上钩了,他才轻轻提了钓杆一下:“鱼被鱼饵引诱得上钓,和人类被一些饵引进圈套,情形完全一样。”
他虽然半身不遂,坐在轮椅上,而且头发也白了,可是我才一见他时,还是可以感得出他驰骋沙场,统率大军,在-林弹雨之中,冲锋陷阵的那股气概。
可是当他说那两句话时,我却感到他是一个疲倦透顶的人。
我安慰他:“你现在隐名埋姓,不问世事,可以说脱出圈套了。”
铁大将军一声长叹:“我是死过来的人,当然容易看得透,可是也有很多人,到死都看不透的,这是一个矛盾:在圈套中的人,活得极起劲,名、利、权,都有争夺的目标,所谓‘有积极的人生意义’,而跨出了圈套的,生活就是剩下时间的消磨——那是好听的说法,说得直接一些,就是等死。”
他的遭遇,使他有这样的感叹,我并不同意:“像你这样的情形,正好可以思考,把你想到的记录下来,影响他人。”
铁旦哈哈大笑:“想我做圣贤,别忘了绝圣弃智,人类才不受摆布。”
我长叹一声,他提起了钓杆,取下了鱼,又-进了湖水中,转过头来:“打电话给天音,这孩子,唉。”
我笑了起来:“这孩子很好,你完全不必为了他唉声叹气,我刚才还以为你真的脱出了圈套了。”
铁旦自己也笑了起来。
和铁天音通电话,我首先问:“那小女孩怎么样了?”
铁天音声音苦涩:“没有起色,而温宝裕也很难再躲下去了。”
我也只好苦笑,铁天音却又告诉了我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找到了陶格先生。”
我“啊”地一声:“他…怎么样?”
铁天音的回答,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艘游艇在海面上把他救起,他还活着,我得到了讯息去看他,他说,他一定要见了你才会死。”
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常言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陶格已经衰老到了这种程度,他怎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死亡时间?
我没有立刻反应,铁天音多半知道我在想什么,他道:“陶格先生的情形有点怪,无论如何。你要尽快赶回来。他说,虽然他勉力坚持,但也不能坚持多久,我曾和苗疆联络,尊夫人说你到家父那里去了。”
我吸了一口气:“我才和令尊相会——”
铁天音打断了我的话头:“请你和机场联络,尽快来,陶格有事要告诉你——他只肯告诉你。”
我叹了一声:“好。”
和机场联络的结果,是两小时之后,就有班机,于是,我和铁大将军的相聚,只好提前结束。先回到了他简朴的居所,他斟了两杯酒,一人一杯,他道:“看你这种赶来赶去的情形,就觉得——”
他顿了一顿,我问:“是感到可怜还是可笑?”
铁口一举起了杯,长吟:“莫思身外无穷事。”
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了一句:“且尽生前有限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