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储中望来说，那么严重的一个问题，他留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问来，而妻居然说没有听清楚，这就使他极度激动。

本来她就在极度的悲痛之中，忽然又听到了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脑实在转不过来，只是整个人像僵凝了一样，直勾勾地望定了她的丈夫，张大了，却一声音都发不来。

事情很邪门——垂死的人，力气往往大得惊人，若是这一刻间储中望死亡，他抓住金女士的手只怕几个人都不容易扳得开。

我想要白素作一步的说明，白素却向金女士指了一指，示意我先听金女士说下去再说。

我怔了一怔，这一次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对不起…我一想起当年他向我这样问，我就…不由自主会全搐。”

向金女士望去，合她发这可怕的声音，她脸上肌搐，再好的恐怖电影演员，也演不她那吓人的表情来。

我也可以想一些另外的可能是什么。

由此可知其间必然另有曲折离奇之，所以我向白素了，表示确然除了情之外，有另外的可能。

金女士说到储中望不断气的时候，她也不由自主呼急促，不过她还能继续叙述。

储中望当时在问了妻这个问题之后，看到妻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而且想回手，在储中望来说，当然以为妻是想回避这个问题，所以他用尽了气力不放。

储中望说：“小翠一生，我就知了！我就知她不是我的女儿，她不可能是我的女儿，我一直忍住了不问，是想你自己到惭愧的时候向我坦白，我会原谅你的不忠，可是我不会原谅你在我临死前都不将真相告诉我。”

因为现在金女士在说的一切，显然就是她一看到我就想对我说的事情。

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声音，听在耳中，恐怖之极，若不是在机舱之中，真想远远地逃了开去。

当时她所受的打击，实在不是任何语言文字所能形容，像是天和地完全颠倒了过来，而天地之间的空气都变成了油！

我发了一下声音很低的冷笑，心想你的情在丈夫临死之前被揭穿，当然会到大的震动。

储中望在这时候反倒放了声音，不过不论他的声调如何，在金女士听来都像是冰冷的刀在割她的，而接下来储中望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炸弹，而这炸弹又在她脑爆发。

说到这里他已经不断地气，可是他还是挣扎着又问了一遍：“小翠的父亲是谁？”

而如果事情像我想像的那样，金女士有情，那无论如何不是光彩的事，焉有急不及待想告诉陌生人之理？

然而储中望会在垂死之际问这样的问题来，除了金女士有情之外，还会有什么样的可能？

这次金女士当然听清楚了储中望的问题。

金女士神情苦涩，吁了一气：“当时我并不是立刻就受到震动，因为他问的话完全在我意料之外，而且当时我正于极度的悲痛之中，脑中轰轰作响，痛得像是要爆炸一样，所以第一次我完全没有听清楚他说些什么，我想缩回被他抓住的手来，却被他死死地抓住不放——”

在极度激动的情绪下，他的声立刻变得凄厉无比：“我问你，小翠，你的女儿，她父亲是谁？”

她在几乎无法思想的情况下，脑还保持了千分之一的清醒，想到了丈夫是一个垂死的病人，一定是病得太

而储中望用力，指甲都掐了金女士的手背，金女士这才觉察到丈夫正在等她回答，而她本不知丈夫问了些什么，所以只好：“你再说一次，我刚才没有听清楚。”

金女士接着双手握着拳，又发了一阵抖，才算是渐渐恢复了正常。

当金女士叙述到这里的时候，我开始到白素所说“不一定”很有理。

她捉摸到了我的思路，知我先后想了些什么，而她表示不同意，所以才说“也不一定”

而白素在我冷笑的同时，又第二次：“也不一定。”

她这情形，当然是为了想到当年丈夫向她问这个问题而产生的。事情至少隔了二十年，她的反应尚且如此烈，可想而知当时她听到丈夫的问题之后，是什么样的情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