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一旦我有需要用到“后备”之际,我是先考虑自己的生命,还是后备的生命?那时我就会想,后备算什么,只不过是我身上的一个细胞而已,身上每天都有不知多少细胞在死亡。
在我最后离开医院之际,我又和丘伦见了一面。那当然不是丘伦,而是丘伦在临死之前一刹那间,他们取了丘伦身上的细胞培育而成的一个“后备”
不过情形不同的是,丘伦已经死了,永远不会有用到后备的情形出现,这个后备,也就只好毫无意义地生存下去。
杜良、罗克和哥登送我到门口,他们三人低声商议了一下,才由杜良发言,问道:“你对我们在进行的工作,有什么最简单的评论?”
这个问题,根本不必他来问我,我自己已经问过自己不知多少次了,那是不可能有答案的,因为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极其迷惑,听谓崭新的观念,我完全模糊,谈不到接受或拒绝。
我只好苦笑了一下,道:“我只能说,我无法作出任何评论。”
罗克点头道:“晤,这个反应很正常。”
我本来已经向前走的,忽然之间,我站定了脚步,道:“如果忽然有一天,自实验室中培育出来的人,忽然有了思想,那怎么办?”
哥登道:“那正是我们梦寐以求的目标。”
我吸了一口气,道:“你们不觉得,如果真有了这样的一天,不会是人类的灾难?”
哥登、杜良和罗克三个人的神情,十分怪异,像是我所提出来的事,绝对不会发生一样。
杜良道:“那怎么会?不会有夭翻地覆的变化,不会——”
我摇头道:“别太肯定了,科学家们,别大肯定了。变化,可能就是天翻地覆的灾祸。”
三个人都不出声,神情明显地不以为然。我也不再和他们争辩下去,因为这是未来的事,谁又能对未来的事,作出论断?
罗克道:“你会将所知的讲给海文小姐听?”
我摇头道:“不会,除了我的妻子白素之外,不对任何人讲。海文小姐那里,我会用另外一个故事去骗她——”我讲到这里,顿了一顿,才道:“只怕至少要有好几年的时间,我才能忘记后备人的那种眼光,那么迷惘、无助,像是他们内心的深处,知道自己的命运一样。”
杜良叹了一声,说道:“朋友,那是你主观的像像,我相信全然是你主观的印像。”
我只好苦笑,除了相信他之外,我实在不可能再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海文那边,我编了一个故事,她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反正没有再追究下去,我几乎像逃亡一样,离开了瑞士。
在机场,沙灵来送我,我用最诚恳的声音对他道:“老朋友,请相信我,一切…都不是正常,但也不是我们的能力所能阻止的——别发问,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我所说的没有能力,是因为根本在已发生的事情上,感到迷惑,全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事情之故。”
沙灵用一种极度迷惑的神情望着我,但我们毕竟是老朋友了,他相信了我的话,没有再问下去。
我口家之后,对白素说起了全部经过,从白素偶然的神情看来,我知道她也难以下结论,心中和我同样地感到迷惑。
半个月之后,陶启泉精神奕奕地自他的私人飞机上走下来,接受着欢迎人群对他的欢呼,我在他回来之后的第三天,他主动要见我,我看到他坐在宽大的、微软的安乐椅中,向我投以嘲弄的眼光,道:“谁说钱不能买命?我早就说过,钱是万能的。”
我只好苦笑,陶启泉向前俯了俯身,道:“你答应了他们,什么人也不告诉,是不是?”
我有点无可奈何,道:“是。”
陶启泉又坐直了身体道:“我很感激他们,他们要求的并不多,我准备加倍给他们,表示我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