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驱

我观看了几分钟国王像蜂一样辛勤劳作，便询问我左边那人：“你们拱石全都抹的是红泥吗？”

我发现那座旧桥的每一块拱石周围都是红的，赫然醒目。旧桥凌空耸立在拱门前方上游江面，蔚为壮观。

那人额上的汗珠——我得说他是个男人，因为我说过“他”和“他的”——回答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拱石总是要抹上磨细的骨粉和血混合而成的泥浆。有人骨、人血。没有血的粘合，拱就会倒塌。不过，现在我们用的是动血。”

这时候，埃斯文领导的上院或议会屈厄洛姆的另一位议员推开人群，挤到埃斯文跟前，同他谈起来。这是国王的表弟帕米尔·哈格·列米尔·帕。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举止略带几分傲慢，脸上笑不笑。埃斯文犹如光照耀下的冰块，汗长淌，同时又如冰块一样溜、冷漠，他对帕的呢喃报以大声回答，一副冷冰冰的客腔，使对方大洋相。我一面看国王抹灰浆，一面听他俩谈，却听不眉目来，只觉得他俩之间存在敌意。不怎样，这与我无关，我只是着传统的有镜对统治一个国家，主宰2，000万人命运的这些权贵的行为方式兴趣。权力在艾克曼人那里已经演变成一微妙、复杂的东西，只有慧才能悉它的运作；而在这里，权力依然是有限的，依然是显而易见的。譬如，在埃斯文上人们可以觉到他的权力是他格的延伸；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必有人响应。他本人知这一，因而比绝大多数人更能把握现实：一实的存在，一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在，一贵的气派。无所谓成功，无所谓失败。我并不信任埃斯文，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啥药，叫人捉摸不透；我也不喜他；然而我却受到他的权威并对之作反应，正如我受到太的温并对之作反应一样肯定无疑。

他很健谈，吻既坦率又谨慎，而且还带着几分嘲讽，似乎他老是觉得我是以外星人的光来观察、判断的：作为一个与世隔绝的族的一员，作为一个地位如此显赫的权贵，他这意识就显得稀奇古怪了。他在这个国家位极人臣，我不敢肯定历史上有无与他的位相对应的官衔，或许是维齐尔或许是首相或许是国务大臣吧；而在卡尔海德语中，他官称“国王的耳朵”他是一个领地的王侯、王国的勋爵、国家大权在握的人。他的全名是瑟尔瑞姆·哈尔斯·列米尔·埃斯文。

纷低语：“阿加文！”国王没有反应。人们也不期待反应。嘎瑟喔开始奏乐，乐声哄哄的，轰鸣如雷，随即戛然而止，全场鸦雀无声。太照耀着人群、河、人群、国王。下面的石匠已经启动了电动卷扬机，国王再登时，拱石由绞索吊上去，从他边升起，接着降下来，尽它是一整块上吨重的石，却几乎无声无息地放两个立之间的空隙里，使两者合而为一，成为一个整，一座拱门。一位手持抹刀和吊桶的石匠站在脚手架上恭候国王；其他工匠像一大群蚤顺着绳梯下去了。国王和那位石匠地跪在江面与太之间的一小块木板上。国王接过抹刀，开始用泥浆砌合拱石那长长的接合。他不是随便抹几下，就把抹刀还给石匠了事；他在雕细刻。他使用的泥是粉红的，不同于其它泥工活所用的泥的颜。

“我自己就是凯姆人，”我称赞他的见多识广时他说“反正了解各个领地是我的职责。它们都属于卡尔海德辖。统治这个国家，就要统治它的领主们。不过从来都没有办到过。你知有‘卡尔海德不是一个内争斗的国家，而是一个内争斗的大家’的说法吗？”我没有听说过，怀疑是埃斯文自个儿编造的，这个说法带有他个人的彩。

国王的泥工活似乎大功告成了，可是，他却踩着蜘蛛网似的木板，从拱下面走到另一边，开始砌合拱石的另一面，因为拱石有两面。在卡尔海德可不能急。卡尔海德人决非麻木不仁的民族，然而他们很倔，他们很执著，他们一定要完成拱石的抹灰不可。站在瑟斯堤岸的人群耐心地观看国王工作，但我却到厌倦了，无心观赏这次庆典。为了抵御冰川世纪的严寒，我上裹了一层又一层，有人造纤维衣服、大衣，外面还了一件硕大的盔甲，躯就像一片萝卜叶萎缩在里面，我移开视线，注视人群和看台周围的其他游行者，只见领地和家族的旗帜依然在空中飘扬，辉映着光，鲜艳夺目。我漫不经心地问埃斯文这面旗帜那面旗帜其它旗帜各代表什么。虽然有的旗帜多达几百面，有的旗帜来自遥远的白令风暴边境与凯姆地区的领地、家族和落，但我询问的每一面旗帜，埃斯文都如数家珍，一一来。

我在沉思时，云团再次聚集，光暗淡下去，不久河上游下起一阵大雨，雨猛烈飞溅在堤岸上的人群里，天空黑了下来。正当国王从脚手架下来的时候，最后一次云开日，顷刻之间国王那白的影和雄伟的拱辉映着南方暴风骤雨的幽暗天空，灿烂夺目。接着云弥漫。寒风乍起，呼啸着横扫港——廷大街，江面灰蒙蒙的一片，堤岸上的树木簌簌颤抖。游行结束了。半个小时后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