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从双排中间耷拉着脚步走过来。天光不再斜照来已多时，殿内的黑暗和寒冷都增了。南苍白的脸非常悲伤。他站在离她有距离的地方，两只大手下垂，旧斗篷破了的褶边悬在脚跟旁。

“她伤害不了我。”

“不行。”她说着，拍掉掌心碎层。

“小人儿，让我去你先前所说的事吧…我已经好你吩咐的事了。他必须死，小人儿。他蛊惑了你，柯琇会报仇的。她年老而残酷，你太年轻，还没有足够的力量。”

“生气？”

柯琇说完转就走，穿着绑鞋的沉重双脚从容大步踩压结霜杂草，一路走向白之屋神王庙。

“她们会放我自由，南。”

南的两只大手扭绞在一起，他小声说：“或许她不会杀你。”

不见南的背影良久之后，她转绕过宝座台，消失在其后的黑暗中。

“他没有对我施任何法术。南，你年纪大胆小，你被老女人吓坏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说你会去找他，把他杀了，以便获得『证据』？昨夜你摸黑随我走，清楚去大宝藏室的路径了吗？你算得清转弯数，走得到那段阶梯，通得过坑，有办法到达门吗？你打得开那门的锁吗？…啊，可怜的老南，你昏了。她真的吓着你了。现在你回小屋睡觉，忘了这些事吧，永远别再用死亡论调来烦我…我随后就来。去吧，去吧，老傻瓜，老憨伯。”她起轻推南宽阔的膛，又拍又推他走。“晚安，晚安！”

“证据？”

“但愿黑暗无名者吃掉你的灵魂，柯琇！”她嘶喊，声音有如老鹰洪啼。柯琇已步上神王庙的台阶，女孩仍猛力挥一只臂膀，把“诅咒”抓下来往柯琇沉重的后背抛去。柯琇摇晃一下，但没停步，也没转，继续爬上台阶，步神王庙的大门。

那一整天，阿儿哈呆坐在空宝座最底下一级台阶上。她不敢去大迷，她也不想去和别的女祭司待在一起，心的那份沉重，使她一直坐在大殿内寒冷的昏暗中，任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逝。她凝望成排延伸到大殿远幽暗尽的一对对大白，她凝望从屋破斜来的一光线，她凝望宝座近那青铜三脚盅冒的袅袅青烟。她低用大理石台阶上的老鼠细骨排形状。她的脑在活动，却又好像迟钝得很。“我是谁？”她自问，但没有答案。

“小女主人。”

她坐在最底层台阶的尘土间，低着，双注视掌心内的小东西，一个小小的老鼠骷髅。宝座上方椽木上的猫鹰动了一下，四周因向晚而愈来愈暗。

“她们太古老了，”柯琇的声音不大，像从帽兜送来的一丝气息：“她们太古老了，大家早已忘了崇拜她们，只剩下这地方还行礼如仪。她们的力量已消失，现在只不过是影罢了。被者，别想吓唬我，她们早就不再有力量。你是第一女祭司，这岂非意味你也是最后一个？…你骗不了我，我看透了你的心。黑暗瞒不了我什么事。保重，阿儿哈！”

“因为他的缘故…亵渎神圣的罪没有偿。噢，小人儿，小人儿！她们是不饶恕人的！”

“我会重生。”

女孩瘦弱的暗影兀立在大屋前院，仿佛冻结于大地内。没人移动，没任何东西移动。放望去，山丘、沙漠平原、群山、神庙、院，大片广袤中只见柯琇走动。

“你今晚别下去大迷，”南徐缓：“回你的小屋睡觉去。明天早晨去找柯琇，告诉她你已经取走对她的诅咒。这样就好了。你用不着担心，我会让她看到证据。”

“就是那个术士已死的证据。”

尽预到阿儿哈想什么，尽万般不情愿，南还是顺从地转过沉重的躯。破屋和大昂然在上，他蹒跚踅过长厅。她看着他离去。

她静坐不动，但慢慢合起手掌，那脆弱颅骨咔哒溃解。再张开手掌时，掌心只余骨碎屑。

“他非死不可。他对你施法术，害你迷失了，阿儿哈！”

“怎么说？”

“她如果在大广众前杀了你，全帝国没有人胆敢分她，因为她是神王的等女祭司，而当今帝国统治者是神王。但她不会公开杀你，她会偷偷行，趁夜下毒。”

“什么事，南？”她带着淡淡的情注视他。

“小女主人，她们仍旧生你的气时，不会放你自由的。”南唏嘘说。

“她可以把你关在——底下——某个房间…就像你置那名囚犯一样。你可能会一年一年活下去。一年又一年，结果，因为你没死，也就不会有新的女祭司重生。陵墓会变成没有第一女祭司，黑月之舞也不会再了。没有牺牲献祭，没有洒鲜血，黑暗无名者的敬拜活动可能永远被遗忘。柯琇和她的神王会喜那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