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走那条路，但我们总会知你走哪条路。”格得在黑暗中这么说。虽然亚刃与他并肩而立，却几乎看不见他，因为山遮去半

“我渴。”亚刃说。想不到他同伴答：“他们这里，渴都喝沙。”

他们来这里，不是希望与所寻找的那个人一会吗？

也没有地平线——因为在暗中，无法看得远。可是前方距离地面颇远的天空，却不见刚才那些不动的小星星。而这片没有星星的空间呈锯齿状倾斜，看起来倒像一列山脉横亘着。他们继续向前，锯齿形状变得清楚了：是耸的山巅没错，不曾经过风雨打的山巅。山没有笼罩白雪辉映星光，都是黑的。目睹这些山巅，一阵落寞凄凉袭上亚刃心，他认得这些山，但他先别过不看，之后却又忍不住回注视。亚刃每看一山巅，都到有冰冷的重压，神近乎崩溃。不过，他仍继续走，还是一直下坡，因为这个地带全朝山脚倾斜。最后他问：“大师，这些是——”他手指群山，却因而说不下去。

亚刃在黑暗中的这个狭谷里静立不动，格得在他边也静立不动。两人很像那些漫无目的的亡者，默默不语凝望空茫。亚刃略微畏惧地想：“我们走太远了。”但他并不很害怕。

“你们已经走到『旱溪』这里，”那个声音说：“没办法回石墙，没办法重返生界了。”

所以他们一直走。

两人继续走。

“我找不到路，”他说：“大师，我找不到路。”

他们正置“苦楚山脉”正下方的谷地。脚底踩的是岩石，四周是摸起来糙如熔岩渣的砾，好像这狭谷是河床，曾有溪河经此地；也像是因年代久远而冷却的熔岩河，熔岩来自火山，而火山耸着无情的黑山巅。

他觉察到脚下的地面平坦了，一旁的格得犹疑一下，于是他也停步。漫长的下坡已终止，尽已临，前无路，不须再走了。

“从那个方向过去，有什么东西？”亚刃渴望听见有人说话，便小声问格得。但法师摇说：“我不知。可能是一条没有尽的路。”

格得把亚刃的想法讲来：“我们走太远了，回不了。”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大暗的空旷仍旧使它在四周稍微回。回声让亚刃的神略微一振。

心中，难以消受。

“说不定你会找到。”格得说着，拥抱他一下，又继续前行。后的索理安，依旧站在十字路没动。

有几次，他们穿过别的亡者城镇，那里的屋都有角，抵着永远不动的星星。走过那些城镇之后，又是不之地，寸草不生。有一回，他们一城镇，城镇就立刻消失在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前方耸的山脉渐渐靠近。他们右手边，山脉斜坡照例隐逝于无形。从跨越那石墙算起，不知有多久了？

亚刃似乎觉得，他同伴的步伐不知何故慢了下来，偶尔甚至有犹豫。而他自己，尽疲惫不断扩大，倒是一犹豫也没有。他知他们必须往下走，必须继续走。

黑暗中有个声音说：“你们走得可太远了。”

亚刃回答：“惟有太远才够远。”

“这些山脉临接光明世界，”格得回答：“跟那石墙是一样的。它们没别的名字，就叫『苦楚』。有条路横越贯穿山脉，但亡者禁止攀爬。山路不长，可是很难走。”

好像无所谓。

他们所走的方向，斜坡好像愈来愈不陡，但脚底下的地面，砂砾尖锐，像熔岩渣。他们依旧继续走，亚刃这时虽然累透，却已经一也没想到要回了。为了亮沉寂的黑暗，也为了减轻内心的疲乏与恐惧，他有一次特别回想一下自己的家乡。可是他竟然记不起光是什么样，也想不起母亲的容貌。除了继续走，别无他途。所以他就这样继续走。

继续向前走时，亚刃似乎觉得在这个没有时间的幽暗中，事实上没有所谓的前或后退，也没有向西或向东。要是没路好走，可有路好去？他回想他们是怎么走下山坡的，一路行来，不怎么转弯，始终一直下坡，也始终在这黑暗城市的下坡街中。所以，倘若要转回那石墙，只要往上爬就是了，爬到山丘端，就会找到。但他们没有回转，而是肩并肩继续向前。到底是他跟着格得走？还是他领着格得走？

两人走城市。亡者无数的这个乡间，不沉的星辰底下，石砾满地，但光秃秃的，没有树、没有荆棘、没有草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