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铁黑的龙仍在溪对岸那里端坐，文风未动。

中午过后，太变得清朗燠起来，把空中最后一抹雾气烘。亚刃摊开衣晒，全光溜溜，只挂宝剑及剑。他同样曝晒格得的衣。温度及光投在格得的，该有治疗的安定作用，但格得依旧躺着没动。

凯拉辛转，斜瞧这两人，里有份亘古的笑意。凯拉辛到底是雄、是雌，难以分辨；凯拉辛到底在想什么，也无法得悉。它的翅膀慢慢举起，张开。这对翅膀不像奥姆安霸的金翅膀，而是红的，红，那沉暗的红，像铁锈、或血、或洛那瑞的枣红丝。龙小心扬起翅膀，以免把虚弱的乘客翻下座位，然后小心以后立起半，接着有如一只猫跃空中，翅翼向下一拨，就把两名乘客载到漂浮于偕勒多岛的雾之上了。

“上来吧！”凯拉辛用“创生语”说。

暮中，凯拉辛划动那对暗红的翅膀

亚刃的手臂本来扶持着格得的肩膀，准备背他，凯拉辛的动作让他暂止。这会儿，他觉格得的略微转动，并听见格得声说：“他意思是说，爬上背来。”

了光。由于雾气遮掩，砂丘及山峰不断变化，时而黯然失，时而变形扩大。光照奥姆安霸的尸首，真是壮烈不凡之死。

它的声音很大，但柔和，而且有铁匠熔炉的气味。

“放过我大师吧。他救了我们大家，结果耗尽自己的力量，可能连命也赔上了。放了他吧！”

龙没回答，依旧像先前一样蹲坐，文风不动。雾又来了，笼罩落日。

那龙没说什么，但好像在微笑。然后，它把放低，拉长脖，俯视格得，并叫格得的名字。

老龙凯拉辛睁着狭长恐怖的金黄睛端详他，在那只睛的邃之中，自有岁月之外的岁月——连天地创始的黎明曙光都刻在里面。虽然亚刃没有望那只睛，但他晓得那只睛正用奥又略带嬉逗的神看他。

它又叫一次名字，再叫一次。叫第三次时，格得张开睛。好半晌之后，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却坐不起来，亚刃跪在他边撑起他。“凯拉辛，”他说：“散法尼赛恩·亚·柔克？”讲完，他半力气也不剩，把倚在亚刃肩膀，闭上睛。

“阿兀·叟比欧斯。”那条龙说着，锈红的鼻孔扩掀，可以望见里面埋及压抑着的熊熊火光。

“叟比欧斯。”龙说，宛如正月寒风佛冻结的芦苇。

亚刃呆了一呆。这可太荒唐了。不过他却见那只有爪的足摆在他面前，状如阶梯，足爪的上一层是弯曲的肘关节，再上两层是突的肩膀、及肩胛骨延展来的多翅膀。全合成一四级阶梯。而且，翅膀与第一座铁般的大脊刺前面，也就是颈背窝的地方，可容一、二人跨骑——假如这一、两人已经发疯，又没别的希望，只好荒唐一下，要跨骑倒是刚好。

忽然有个宛若金属相碰、或是刀剑错的刮声——原来，那条龙伸直盘曲的脚，站了起来。它越过小溪，狭长躯在这一岸的砂地拖行时，轻轻发吁嘶的鼻息声。亚刃清楚看见它肩窝位的皱纹，与侧腹伤痕累累的鳞甲——如同厄俄瑞亚拜的破损盔甲，此外长长的牙齿也已发黄、磨钝。据这些，以及它富于自信及气度的动作，还有它特有凝练骇人的沉静，亚刃看它的年龄：寿，得超乎记忆能及。所以，它在距离格得躺卧仅几吋的地方停下来时，亚刃在两者之间站稳，开用地海赫语问——因为他不会说太古语：“汝系凯拉辛？”

亚刃于是站好，也帮忙同伴站好。格得把直，并在亚刃手臂导引下，登上那几级奇特的阶梯。两人在龙颈背的鳞甲之上跨骑坐好，亚刃坐后面，准备必要时扶持格得。他们及龙鳞甲下的肤，到一温，一仿佛日温的可喜度，那是“生命”在铁甲底下燃烧。

亚刃半是凶暴、半是命令地这么说，实在是因为他畏怖恐惧过了。这么长久以来，他一直满怀恐惧，早就不适到极。这条龙的庞大型及雄厚力量代表“蛮狠与不公平”的优势，让亚刃忿忿不平。他现在已经目睹过死亡，也品尝过死亡，再也没有什么威胁与力量能迫他了。

亚刃穿上衣服，用斗篷把格得包妥。已退的转回来，亚刃想把同伴抱到砂丘比较之，因为他觉自己的力气已渐渐恢复。

亚刃看见法师那枝紫杉巫杖遗留在海岸，半埋沙中。海悄悄掩来，要将它带走。亚刃想下去拿，被格得制止。“别它了，黎白南。我在涸泉源那里已经耗尽全巫力，现在已经不是巫师了。”

但他弯腰想抱起格得时，那龙伸一只鳞甲足，几乎碰到他。那只脚有四爪，像一般公的脚爪后面有距一样，这条龙也有，但它的是“钢距”并且锋利像镰刀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