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对这句话加了个合理的注脚：“要是你提早死了，自然另当别论。”

“胡说八，”那人立刻回嘴“我绝无意提早死去，我像是那会提早死去的人吗？我还要活十二年三个月零四天，这里谁也没有胆量否认这一。”他的样看来的确非常激昂。

艾伐丹轻声嘴：“不是每个人的年龄都登记在案吗？他们生日过后就不可能再活多久了，对不对？”

“我们它叫‘时辰’，”艾伐丹有气无力地说“我是从那里来的。”他伸右手拇指，用力朝肩膀后面一甩。又过了十五秒钟，对方才收回质疑的锐利目光。

于是，所有乘客似乎同时开始计算自己剩下的日。这牵涉到了将月数转换成日数的公式，有几对夫妻还因此起了争执。

天气。我父亲的六十大限那天，碰到一场该死的倾盆大雨，后来我再也没见过那么大的雨。我陪他一起去——你也知，像这日，谁都喜有个伴——他一面走一面抱怨，我们开的是敞篷双车，你懂了吧，两个人全都透了。‘我跟你讲，’我说，‘你有什么好抱怨的，老爹？我还得回去呢。’”

那位老先生又开始说话。“她要跟我一去。”他一面说，一面冲着和蔼的老妇人了“她的期限比我大约晚三个月，但她认为等下去没什么意义，不如我们一走还比较好。对不对，我的胖太太？”

一个穿着衣裳，一脸毅然表情的矮小男，以激昂的吻说：“我刚好还剩下十二年三个月零四天。十二年三个月零四天，一天也不多，一天也不少。”

旁边那个人仍在瞪着他：“嘿，老兄，你是打哪儿来的？在你家乡那个城市，他们不知六十大限吗？”

最后，那位老先生勇敢地提自己的见解（这场讨论就是由他结婚四十周年纪念引起的），也许因为他的六十大限即将来临，已经没有什么顾虑，他才生

有个瘦削的年轻男，本来叼着一级长型香烟，此时他把香烟拿在手中，以沉的吻说：“能把日算得那么清楚实在不错，有很多人却活过了自己的时限。”

“如果你是农夫，当然没有意义。”另一个洪亮的声音回嘴“你在田里工作半个世纪后，要是不想结束这生活，你就一定是疯了。可是，那些行政官员，还有生意人又如何呢？”

机舱内掀起一阵哄堂大笑，老夫妇也毫无顾忌地随众人笑成一团。然而，艾伐丹心中却生一明显而不安的疑虑，令他陷恐怖的情绪中。

“不过，”那年轻人一面吞云吐雾，一面以夸张的动作弹掉烟灰“一个男人，或是女人，想要活过六十岁生日，直到下个议会日来临，我倒看不有什么好反对的，尤其是他们如果有事要代清楚。可是某些卑鄙无耻的寄生虫，竟然想要活到下个普查日，白白消耗下一代的粮…”对于这事，他似乎有一肚的牢。

“哦，没错。”她咯咯地笑得很开心“我们的女都已经结婚，有了他们自己的家，我只会成为他们的累赘。何况，老不在了，我反正也没法享受剩余的时光，所以我们决定一上路。”

艾伐丹了个糊的手势，傻傻地笑了笑。他早就听说过这个习俗，不过那只是一学术问题，是书本上的记载，是科学论文讨论的题目。但他现在终于有了切的受，领悟到它真正用在活人上。据这个习俗，周围这些男女老幼全都只能活到六十岁。

“啊，的确如此。”另一人附和，大家也都了，一新鲜的愤慨气氛突然现。

不过艾伐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邻座的男生生咽下最后几下笑声，猛然转过来，以狐疑的目光瞪视他良久。最后，那人终于开：“嗯，你又认为它是什么意思呢？”

他对旁边的乘客说：“这个六十大限，他们谈论的这个话题，我想他们指的是安乐死。我的意思是，你到六十岁生日那天，就会被送到另一个世界，对不对？”

接下来是一片沉默，有些人则对这个愚蠢的理想主义言论嗤之以鼻。最后，终于有人再度开，那人仿佛试图结束这个话题，以圆的外辞令说：“反正，我想，活过六十大限也没什么意义。”

艾伐丹突然撅起嘴。这些人的疑心病可真重，至少，漫画人的这项特征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