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周一郎深深地吸了口气,向前跨进一步。他走近映在墙上的影子,缓缓地伸出手。何必如此小心翼翼?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愚蠢。然而这样的小心是正确的。
那里没有墙壁。周一郎的手所碰触到的并非墙面,也没有任何物质次元之阻力,就这么伸进了墙壁之中。手指头被吸入,手腕消失,最后连整只手肘都没入墙中之时,多梦终于发出声音。
“周先生…”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铭感与敬畏之情同时充满着周一郎的胸怀。这座自转地球仪并非大门本身,而是开启大门之装置。地球仪在月光的照射之下形成影子之时,这个影子便开启了通往异世界之道路,把两个空间连结在一起。实在不合理呀,他心想。然而所谓合理的理字,指的又是什么呢?周一郎不得不感到迷惘。伸入墙壁中的手感受到空气的流动,周一郎毅然决然地把脸埋了进去。年幼之时,第一次把脸浸入游泳池水中的那一瞬间在记忆里重现。
充满着敌意的尖锐叫喊,重重回响的脚步声,这应该不是人类而是来自于野兽的脚步声,金属交击之声响,生物呼吸的声音,承受并传送这一切的风之悲鸣。所有的声音浑然一体地开始胡乱打击着周一郎的听觉。听觉之所以最先接触,和幼年时一样,似乎是因为不知不觉地把眼睛闭上了吧,周一郎慢慢地睁开眼睛,什么东西都没有。不对,这应该是黑暗所造成的错觉。夜晚,亦或是程度相当之黑暗支配了整个视野,不久他便察觉到散在各处点点的火光。紧接着嗅觉也开始活动起来,一股异样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就像他曾经在事故现场体验过的血的味道一样,那股味道大量而浓密地向周一郎猛扑了过来。突然间一阵沉重而强烈的嘈杂声响近距离地涌现,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发亮,是刀剑。这个念头闪过之际,周一郎也同时向后一退。由于动作太过猛烈,周一郎把脸和手从影子里抽出来之后,不由得剧烈地踉跄了几步,多梦大惊失色。
“周先生…?”
“多梦,快把窗帘拉上!”
毫无半刻的迟疑,多梦向窗帘飞奔而去。窗帘在恶劣的对待之下发出哀嚎,厚重的布料一将月光阻断,满溢室内的蓝银色光辉随之消失。同一时间,周一郎也抓住地球仪的底座,将它移至暖炉的阴影处。严密的双重屏障把影子从地球仪上头夺走。拉上窗帘之后的多梦,走到了周先生刚才碰触过的墙壁前面,犹豫不决地伸出手来,指尖传回了固体质感之触觉。多梦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地板上,然后把身体转向舅舅的方向。
“周先生,汗…”
“…是啊,冒了一身的冷汗。我这辈子还没像这样子流过几次呢。”
声带的机能似乎尚未完全恢复似的,说出来的话有点不容易辨识。多梦拿起放在咖啡桌上的毛巾帮周先生擦拭额头。
“你看见另一个世界了吗?”
周一郎仅仅给了外甥女一瞥,并没有回答。多梦拿着手电筒跑到厨房,在大啤酒杯里注入满满一杯的冷水再回到客厅里。周一郎仍旧一副茫然若失的姿态,盘着腿坐在地板之上。多梦把右手上所拿着的啤酒杯,悄悄地抵住周先生的颈后,一出声,周先生吓得差点跳起来。
三分钟后,肚子里灌满水的周先生喃喃地开始向外甥女说明一切。
“我确实是看见了什么,但是否为别的世界,那就不清楚了。也许是过去、也许是未来,我不知道。不,也许仅仅是我以为自己看见了什么,其实我什么都没看见也说不定。”
没看见这点大概是周一郎本身的心态。爱追根究底的个性,让他怎么都无法理性地接受自己所看见之事实。在他的想法当中,这一切应该能够以某种既有的理论来说明才对。但话说回来,他也不是个冥顽之人,眼前已经有了实际的体验,这到底该如何解释?
他忽然严肃了起来。
“我明白了,这是事实。不管能不能解释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