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报员平淡的口吻传出,报导的内容是——杉并区善福寺的高级住宅区发生了近期罕见的大量杀人事件,被害者是经营数家公司并身兼美术商的村尾信弘,由于在搜查途中还发现了许多超越一般常识的事物,令搜查当局伤透脑筋。
就在吸血鬼们为了今后的处置而忙得不可开交之际,警视厅早已迅速展开行动。
刑事科搜查一课的沟吕木警官被任命调查本案,他是个刑警生涯长达二十五年的老警员,拥有斗牛犬般的容貌,与连斗牛犬都会敬而远之的咆哮声,或许该说他是一个相较于知性,更有体力、行动力和毅力的人,但绝对不是有勇无谋,他像个巨大的雕像般站在村尾邸的大厅,不断地指挥众人,接着他缓缓离开大厅来到案发现场,现场是一间有三十张榻榻米大的起居室,不久前还有八具尸体堆在眼前这张昂贵的天津地毯上,如今尸体则是被全数运出,惨剧的痕迹早已从地毯表面消失。
惨遭杀害的八人分别是村尾家的主人信弘,夫人悦子,信弘的父亲康司郎、长男正之、正之的妻子由理、村尾家的次男晴之,以及正之才刚出生八个月的儿子悠一,还有女佣人木岛敬子,成年男性四名,姑且不论八十岁的康次郎及五十八岁的信弘,二十七岁的正之与二十三岁的晴之,这两名正值青壮的男子居然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遭到杀害。
虽然很想说现场血流成河,然而实际的情况只有几处像是打翻的红色墨水留下的血痕,房间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血腥,用荒凉来形容会更加贴切,房内的暖气已经关闭,受冻的手摸在脸颊上颇不舒服。
“加上那条带有大蒜味道的十字架,搞不好这是吸血鬼做的。”
大岩刚太郎刑警提出意见,他的外观与姓名形成强烈对比,是个身材纤细的年轻人,整体看起来就像一尊戴着眼睛的铁丝人偶。
“哼,吸血鬼吗…”
沟吕木警官一脸不满的说着,他抬头望着那面比他家要高上一公尺的白色天花板,总觉得头顶和天花板间有个看不见的东西正对着他冷笑。
“那么,你能告诉我吸血鬼挑上这间屋子的理由在哪里吗?”
“将那个理由查出来,不正是我们的工作吗?”
“如果有闲功夫在这耍嘴皮子,就快点给我去收集情报,你这个菜鸟。”
受到斥责的大岩刑警悻悻然地离开上司身边,看起来就像被斗牛犬用鼻子吹走的铁丝人偶一样,沟吕木警官没有看着大岩刑警离开,他径自重新环视四周,有一座可以燃烧木柴、真正的暖炉,房间墙壁上还挂了一只加拿大的鹿头标本,也不晓得是谁的战利品,警官瞪着大鹿那一对用玻璃做成的眼珠子开始思考。
撇开一个小婴儿不算,其他的被害者都是成年人,体内的血液数量全部加起来应该超过三万五千毫升,那么多的血液究竟跑去哪里了…吸血鬼这种东西八成是那群神秘现象爱好者编出来的,无论如何,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这间豪华,不,是充满暴发户气息的房间里,发生了一件惨绝人寰的命案,杀掉八名男女并将他们的血液夺走的家伙,正藏在东京的某个角落。
“这可真是发生在麻烦时代里的麻烦事啊。”
虽然他想吐掉嘴里的口水,但是立刻想到这里是别人的屋子,于是将口水咽下的警官不禁再次思考,没错,这里是别人的屋子,这间大得不像话的房子今后究竟会由谁来居住呢?应该是其余的家属才对,警官认为这件事情必须记下来,村尾家的资产除了杉并区善福寺的这间豪宅之外,在港区元麻市也有一间公寓,轻井泽、伊东、夏威夷欧胡岛和加拿大温哥华几个地方都拥有别墅,再加上股票和公债,总资产大约有数十亿日元,毫无真实感的数字令警官越来越反感。
“在夏威夷游泳以及在加拿大滑雪啊,还真是好命。”
“是个环太平洋的资本家呢。”
不知几时回到房间的大岩刑警用着自以为很有品位的口气说话,只见沟吕木警官斜瞪着这位部下,好象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大岩刑警则是一脸不在乎地拿起笔记本,摆好姿势后开始报告:
“嗯,其实,村尾家并不是全家遇害,有个人幸运逃过一劫。”
“是谁?”
“村尾夫妇的长女,好象叫做凉子。结婚之后似乎住在藤泽市…”
“丈夫的职业是什么?”
“是个年轻实业家。”
“具体而言他是做什么的?”
“经营数家餐厅、饭店以及俱乐部。”
沟吕木警官点了点头,听完报告之后,他立刻对这名素未谋面的男子产生一股厌恶感,名片上印有外来语的家伙没一个好东西,这是他二十年来一直抱持的偏见。
即使犯人再怎么怨恨村尾家的人,也没有必要连同婴儿及女佣人一起杀害,无论已经去世还是活着的人,沟吕木对村尾一家实在没什么好感,除了婴儿,他对犯人杀害婴儿这个行为感到格外愤怒。
“绝对不能原谅他。”
长相在此刻早已无关紧要,现在的沟吕木警官是一名追缉凶恶罪犯、代表正义与人道的战士。
3
惨剧发生的两天后,村尾家举行了告别式,主持者是家中长女凉子,而她的丈夫加纳卓也则是实质负责告别式事宜的人,五百名以上的参加者排列在宽阔的屋内,其中约有一成的人是负责维持秩序的保全人员。
花村雅香望着天色不是很好的天空。
“听说今年的天气不是很好。”
“是这样吗?从我出生以来有,好象还没遇过整年气候舒适的情况,每年都有听到有人大喊『今年真糟』这种抱怨。”
绿川淳司不自在地将手放在黑色领结,由于美术馆的工作并没有打领带的必要,所以偶尔穿上正式服装会让他感到苦闷。
“不过这种天气也颇适合举办丧礼的,要是天气过于晴朗,说不定会让人想要脱下丧服跳舞。”
伯父悠闲地说道,日本版白罗的装扮看起来还颇有丧服的样子,带着两名年轻随从的伯父来到现场以吊慰家属的名义进行调查,不光是为了梵谷的赝品,大量杀人事件再加上死者体内的血液凭空消失,负责处理吸血鬼犯罪的CRS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穿着黑色丧服、乍看之下颇有气质的雅香将嘴凑到淳司耳边小声说:
“真是一起诡异的事件呢。”
“诡异的部分大约只占了一半。”
“那另一半就不诡异了吗?”
“大概就是因为泛滥而产生的不悦。就好比垃圾袋,虽然到处可见,也不会因此就觉得垃圾袋好看。”
淳司的发言既缺乏创意也不生动,从许多角度来看他算是个无趣的人,搞不好这次又要接手与美术无关的工作了,这是此刻他内心想的事情。
在葬礼的参加者中,人数占最多的就是“秘书”,与村尾信弘往来的财政界人士为数众多,由于这是一起引发社会轰动的大量级杀人事件,因此守侯在此的媒体并不在少数,为了躲避镜头,那些人纷纷请秘书代为出席告别式,要说冷漠的话是挺冷漠的,却不是无法理解。
“请问你们是村尾先生的朋友吗?”
突如起来的麦克风令淳司稍微往后一仰,村尾家的门前守侯了一群来这里取材的平面媒体工作记者。
“我们只不过是随从。如果有事想要询问,请找这位先生。”
淳司往伯父背上指去,但是对方似乎毫不理会,只是继续发问:
“请问你参加这场告别式,现在的心情如何?”
现在心情如何!?这群家伙难道没有别的事情可以问了吗?
“对着参加丧礼的人硬将麦克风凑上去,你们现在的心情又是如何?”
他不满的反问,趁着对方不知所措时,两人穿越人群,自己并不是公众人物,一般市民应该有权拒绝缺乏礼貌的采访,淳司认为即使身为吸血鬼应该也算一般市民。
签到之后,伯父不知何时开始与其他参加丧礼的人热切地交谈。
“我们和村尾先生有过两次画作的交易。也因为这样,今天出席了这场告别式。”
“您真是重感情啊。”
“情义是我做人的最高原则,也因为这样我和金钱没什么缘分。”
后半段也就算了,这些话的前半段实在让人听不下去,傻眼的淳司扯了扯伯父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