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目了然的东西，娘娘却静默地怔怔瞧着不转。他反复地看过来，又看过去，长的睫遮盖了里的迷雾，若蹙的眉尖却隐约凝聚着愁烟。

他的如云如雾的黑发，他的苍白清瘦的容颜，他的若有若无的暗香，他的挥之不去的忧愁，或者微笑时，或者伤心，默默而复脉脉地，总是那样不由自主地要引了我难以平息的心悸，是那样地让我神往…

或者是忍冬，或者是紫藤，或者是晚香玉的气息，随着动的空气都盈盈积攒到鼻端。一片错落的紫竹林，夜里明明翠，却因月光照，影动姗姗。走在利用天然石拼各式纹的碎石甬上，我突然听到了有声淙淙。

安安静静地浮在这清绝无尘的月光下，仿佛是梦里的颜。它们那样恬静地盛开着，好象这天赐的污秽，都无法掩藏它那一定是从心底散发来的神圣清香。…隔着一笼凤竹，前面就是镜了。可是抬起来的我，悄悄地隐到了竹影里。

被搅碎的面波动着，缓缓映了一张模糊的芙蓉秀脸。我静静地看着里的“我”小溪呀，我现在很，是不是？这张与赵贵妃肖似的容颜，在渐渐平复的面上，映着洁净的月光，是那样地仪态万千。我掬起一捧来洗脸。…再低下去时，溪里映来的，却就是了另一副容颜。

循声找去，果然不远就是一泓清溪，动无声，在月下显得分外澄净。我觉得自己久在冬寒中凝固的心仿佛也在这妙的景致里雪般婉转柔了下来。情不自禁地奔到溪边，我伸手解开了云鬟。黑鸦鸦的长发披散下来浸了溪里。

我将装着药粉的泥金绛扔刚用树枝掘好的土坑里，重新掩上了泥土。怕不牢实，又特地用手摁了又摁。揪来一把草松松地掩饰在上面，仿佛卸下心大石般地我站了起来，回看了一会，就徐徐地沿着来路走了去。

也不知是不是又会有一场战争？最近里的气氛也变得张起来。明明是盛夏，却好象秋气已经先到了心中。

惘，也同样地弥满了化蝶的呼。…为什么化蝶突然会希望，这条路很长很长，最好永远没有尽…可是前面就是镜了，小女已经在院门前秉烛而待，倚门而立的冰蝶也已经迎了上来。＊＊＊

前方不远有梅树，瘦枝横斜，在地上参差如画。梅树下常年设着斑石天然竹叶的石凳。此时娘娘竟然就孤零零地的坐在那里。

…这时候月转中天，银也似地铺泻了一地光华。连地上的短草都被照耀得纤毫毕现。一动不动地坐着的娘娘，在月光下仿佛是一座大理石的雕象。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为什么间竟然就会有狼缓缓涌起，鼻端竟然就会有酸意悄悄盈满…娘娘。

可是，这才是我啊，这才是我最真实的模样。“天哪，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这丫怎么就能丑到这地步？”…从儿时我就是沐浴着这些声音长大的。不能忘记的嘲笑与鄙视，至今仍在我耳畔一声一声地回响。

其实有时候我总是想和娘娘说上几句话。虽然连自己都不明白这渴望从何而来。可是我说不来。没有翥凤公主那样七窍玲珑的心思，沉默的娘娘还是我中猜详不的谜。

照皇后的吩咐，装在这小锦里的带毒药粉，本来应该一天一天没有痕迹地消失在香妃的茶盏里的。…可是我抗旨了。也是一回，违背了主顾的意思。…这时候月儿刚刚升上西天。仲夏清凉的夜气里，已尽褪了白昼的炎，而饱蕴了香如梦。

被世界遗弃的时候，我永远不能忘记那些在绝望与耻辱中挣扎的日。偶然地学会了易容术，我就开始以此谋生。据主顾的要求，不断地变换着自己的面孔。一个又一个的“我”可是从来都不是最真实的我。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翥凤公主已经走了快半个月了。原本就寂寞的镜这阵几乎是彻底地沉寂了。而皇上也不见来。听长安说是因为边境局势突变的样，皇上正在忙着调兵遣将呢。

左手里淡绿透明的，是皇上赐给娘娘的玉吧？右掌上呢？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小兽荷包，系着一枚玲珑剔透的珍珠结。

尽是从小就从鸾镜里谙熟的事实，每次看到时却都还是会让我有想惊叫的恐惧。如果冰蝶和长安此刻与我相对，只怕也不会识得，此时这个面容丑陋的少女，便是和他们朝夕相的化蝶吧！

我看见的是他沐浴在月里的清瘦侧影。半低着，是有所思，是无所思？轻轻地仿佛在清喟着，是有所忆？是无所忆？他把两只手平摊在前，好象是在迷惘地注视着什么。

我只能看见月光下晶莹夺目，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在竹影里作了一挪动，我努力地望过去。

本来啊，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世界上最不幸的人…穿紫竹林，月光下的羊小径，逶迤将我领往镜。绕着涸的莲塘慢慢行来，池底绿腻的死里，不知何时竟生了几叶洁白的午莲。

我从来不知，人间会有这样似乎将苦难都活成了诗意的人…沙沙的声音，是冰蝶走来了。手里拿着斗篷，姗姗到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