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作大匠的回答令安永心一，下一瞬便有什么在臆间急遽泛滥开，沸腾似的而。他难以承受这满胀的悸动，于是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选择了转离开。

“仅此而已吗？”安永讷讷重复了一句，忽而冷笑“那么我可否再问一句，同为遇险，何以你能全而回？”

将作大匠的话令安永吃了一惊。前阵他因思虑起名之难，因此不待寺院建成，便奏请奕洛瑰替佛寺起名，为的是多给他一思考的时间，原本以为前日和奕洛瑰吵翻，这件事会就此搁下，却不曾想到他已将寺名拟好。

“平等寺？”安永喃喃重复了一次，因这名字而心绪难平“为什么用这个名字？”

安永不禁有些怔忡地望着将作大匠，问：“圣上赐的是什么名字？”

面对如此执拗的安永，李琰之带着万般无奈地叹了一气，向他描述当日情形：“那天船队遇到了可怕的风暴，偏巧我与玉夫人不在一条船上，风暴过后，整支船队彼此失散，我只能率领余返航。崔三，天有不测风云，航海本就是一件冒险的事，只是这一次我们遇到了危难，仅此而已。”

冬得令，立刻吩咐下去，从人与车半上改变路线，一同往还在修建的佛寺去。

“圣上赐寺名‘平等’二字，因此叫平等寺。”将作大匠笑着答。

，李琰之无从而知，也无心去探究。他自觉亏欠了安永，于是客客气气地将他引至客堂，趁四下无人时才对他和盘托：“是圣上要我如此，恐怕他这样瞒你，也是怕你伤心。再者船队这样的大事，我也很惶恐，不知该如何对你坦言…”

须臾到得北门外，安永经仆从扶持着走下车，仰遥望着佛寺飞檐上蓝的琉璃瓦。这时天光明净，秋照得瓦纹上波光粼粼，时而风云动，变幻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直以为骄炽烈，钻襟怀的风却是阵阵凉意，到底已过了暑的时节。

“微臣也不解其意，不过据送敕书的黄门说，这是佛经里的意思，白公能明白。”

近日寺中浮屠塔所用的宝铎已经送到工地，被打磨得金光灿烂的铜铎一组组排列在工棚里，用茅草包裹着。安永走工棚，伸手用指尖拨着铜铎上的茅草，听着草叶发窸窸窣窣的声，这时主持佛寺修建的将作大匠知白公来到，连忙走工棚向安永行了礼，笑：“白公，日前您奏请圣上赐名，如今这寺名已经赐下了，您看可要先替山门凿匾？”

安永摇摇，冬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懊悔地闭上嘴，跟在安永后安静地走佛寺。

“谅…我一向不吝谅，我也知天有不测风云，这件事没法同任何人说理——可是现在，我不想宽待任何人。”这一刻安永选择闭目听，放任自己沉浸在恨意中——因为谁也不知他的失去意味着什么，没有了玉幺，他的前一个世界就彻底成了脑中一块幻影，而这块幻影将他与众生比离开，只会让他活得像个疯。

一旁的冬见安永一言不发，便带着讨好：“义父，佛舍已然竣工，您可要过去看看？”

“他们只当我是失去了一个姬妾，所以才说那些劝的话，我怎么可能听得去？”离开李府的路上，安永在车中喃喃。为安永驾车的冬听了面一动，不由接话：“义父，至少我知，玉夫人她不是您的姬妾。您之所以看重她，是因为只有她能够真正走您心里，对不对？”

“无论你有多惶恐，瞒着我是最坏的解决方式，”安永面苍白地望着李琰之，痛切地低声“现在什么都迟了，我只想要一个真相。玉幺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请你将一切都告诉我，不要再作任何隐瞒。”

一旦接受了这个名字，也就是接受了他对过去的歉，还有他对未来的承诺——安永从未像此刻这般，与远中那个人心意相通，这切肤到可怕的受，彻底了他的心。

坐在他后的安永没有回答，冬亦无法观察到安永的面神情，直到许久之后，他才听见义父开了：“先不回府，去北门外的佛寺。”

他的质问终于令李琰之失去耐心，顷刻间然变：“崔三，老天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我也是九死一生。你固然失去了掌上明珠般的玉夫人，可是李家的人又折损了多少？那些僮仆就算再不值什么，也是命几百条，你一向是个仁厚明理的人，所以还请你在这件事上，多些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