恂如惘然看着婉小，好像并没听懂她的话语；一会儿，他这才恍然似的说“哦，我记起来了，你还要领一个女孩。”

恂如急拦住：“其中还有理，过一天我再讲给你听。”“不用你说了，”婉小吃吃地笑着“你打量别人全跟你一样半傻不傻的，你不过怕给宝珠晓得罢哩！”看见恂如脸红了，婉小急转轻声而又亲切地说：“宝珠这人，也是个教不乖的。少见多怪，一儿眉大的事儿，就疑神见鬼似地！”

“不——嗳，”恂如激动地说“姊姊，我告诉你，这，我是打算送给静妹的！”

婉小不禁笑了，像哄一个孩般拍着恂如的肩膀，柔声答：“明白的，哪有个不能明白的，…你去罢，我还有事呢！”

这些话，恂如好像都没有听得，他两滞定，喃喃说：“姊姊，你总该明白我这番举动一也没有别的意思，一也没有…”

“哦！”婉小想了一想“那么，你不是为了那个郭宝华才来张罗这一百…”

“嗳，哎，”恂如又有发急了“难你不晓得老太太不喜女孩门念书！”

恂如讪讪地笑着，起将走，婉小忽唤住他：“恂弟，你怎么不问我到钱家庄去有什么事？”

“对，这算是一件事。”婉小笑着说“可是你竟不觉得诧异么：怎么我相信起这一来了，的赶这大天去？”

婉小，温柔地看着恂如，忽然噗嗤一笑：“啐！这一事，也值得你躲躲闪闪老半天总不肯说！”她又笑了笑“可是，恂弟，么不愿意让老太太知呢？”

“那位姑娘，听说也斯斯文文，”婉小似有所思，看着窗外天空说“嗳，说是还认得字，能看闲书呢！名字也很秀气，叫宝华。”忽然转过脸来望着恂如“嗯，恂弟，逢场作戏去打几圈牌，倒也不大要，可是，你要是着了迷，恐怕这郭宝华比什么四宝六宝一私门够你麻烦得多哪！”恂如默然有顷，这才苦笑：“姊姊，你是怎么打听来的？不过，你既然什么都晓得了，何必再来问我呢，我也不用来分辩。”

“这倒也罢了。可是…”

“这——也算得是一件事。”婉小说着就叹气“不过，瑞姑妈家那个老苏，连我也拿他没有办法；钱

恂如苦笑着不回答。

恂如满面惭愧，也不取钱，低了，复杂的味儿在心里。忽然觉得有一只绵绵的手，覆在他手掌上了，他抬看时，婉小已把那些钞票放在他手里，又听得她柔声说：“你不要生气…”

恂如正答：“不是，当真不是！”婉小凝眸看着恂如好半晌，叹气：“算了，算了，你不肯告诉我，难我能勉你么！”她开了屉，取钱来，同时又说：“恂弟，你不相信你姊姊，可是姊姊却相信你！

这是一百块，够不够？”

“就是轩舅母家的静英表妹。”

“不是的。姊姊，你这话，我简直连绪也没有…”“嗳！”婉小失声笑了起来，将恂如的话吓断。“那么，恂弟，我说给你听。”她又笑了笑。“那人家，开个小小的杂货店，有人说，那铺只是摆个样的，也有人说生意虽则小，倒还够他们一家的开销，这个我们暂且不。那女孩，他家自己说还没婆家，可是也有人说不过还没第二次的婆家，去年她下乡去就是嫁，怎么又回来了，又变成了没有婆家，那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恂弟，我说的对不对？嗳，别忙，还有呢！嗳，这么个人家，说他们不是规矩人家呢，他们还开着个杂货铺，规规矩矩生意；说他们是好好的规矩人家罢，可又常常有你们这些少爷班在他家打这么几圈麻将，那么大一个姑娘也不避嫌，张罗茶烟，有时还代几副牌。”

似乎中了恂如的要害；他面红过耳，半晌，始迸“不是”两个字来。婉小笑了笑，不再追问，就开屉取钱。但是，婉小这不再追问的态度，却使恂如心里更加难受，——着了他的荒唐的隐秘，固然令他惭愧，但竟认定现在他所需要的款就在那边，却又引起了他满肚的冤苦。在这矛盾复杂情绪之下，他半吞半吐分辩：

“哦——你不是要到什么大仙庙去许愿么？”

恂如的脸渐渐平静了，手着那些钱，惘然看着婉小，心里有许多话，却又觉得无从说起。婉小轻轻吁一气又说：“你的顾虑也有理。姊姊是知你的心事的。可是，恂弟，帮忙尽帮忙，可不要的人家心里难受。”她顿了一下，忽又问“我代你送去，好不好呢？”但是不等恂如回答，她又转“不，还是你自己送去。我要是说代你送的呢，反倒惹的她不好意思；说是我送她的罢，她也未必肯收。”

婉小忽然自己打住，看着恂如问：“这该不是我造谣罢？”

婉小。忽然忆起了那天恂少说的那一番支吾闪烁的话语，她心里一动，未及开，却又听得恂如说：“轩舅母今年天那场病，的钱光景很不少呢，可是静英又要到省里去念书。我们至亲，帮她一忙也是应该的。”

“哪一个静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