恂如轻声问道:“可是,你的事呢?你怎样回答?”
“哪一件事?”
“嗳,不是老太太姑妈都要给你说亲么?婉姊不是为此特地请你来么?”
“哦,暂时搁着,不忙。”
“搁着?”恂如惊异地说,好像不能领悟这两字的意思“嗳,良材,这怎么能够搁起来呢!”他惘然一笑,忽又问道:“你是见过静英妹妹的,你觉得她还不是个头挑的人品么?”
“怎么不是!”良材随口回答,但立即又想到,也许老太太她们已经在背后议论他眼界太高,所以恂如的口气也好像有点不平似的,——他笑了笑又郑重说:“不是我放肆,我以为只有婉小姐还能比得上她;而且现在又进省城去念书,那自然更加比众不同了。”
恂如苦笑着,抬头望着天空;良材不知道恂如的心事,但恂如现在更误会了良材这句话的意思。这时候一片乌云遮住了那半轮月亮,恂如不大看得清良材的脸色,只觉得他那一双光芒逼人的眼睛老是钉住了自己瞧。一股无名的烦躁,忽然又抓住了他。但是良材那冷静而锐利的眼光又使他忍不住要打冷噤。他暴躁地说:“良材,你不要瞒我,你真真实实告诉我,为什么你现在的主意又和从前不同?嗯,我看得出来,今天的你不是今年新年来拜年的你了!你是不同了,为什么?”
良材微微一怔,但立即天真地笑了起来。他拍着恂如的肩膀,似乎说“你说对了”却又故意问道:“当真么?你从哪些上看出来的,你也要老老实实告诉我!”
“就从眼前一件事。”恂如兴奋得口音也有点变了。“记得前次你对我说过,你的中学的同学有个妹子…”
良材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早就谈不上了。”
“哦,可不是?我猜个正着!但是为什么?”
良材只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爱情这东西,非常奇妙,”恂如一脸正经,很诚恳地说。“今天你觉得不过如此,可东可西,然而将来你要后悔;这好比一种奇怪的丹药,先时你原也不觉得肚子里有它,可是一到再吞下别的丹药去,它那力量可就要发作了,那时你…”“恐怕未必罢?”良材第二次打断了恂如的话。
“现在你自然这么说,你自然不相信。”恂如定睛看住了良材的面孔,随即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可是,良材,光在这件事上,就证明你跟从前不同!”
良材摇着头微笑,仰脸吐一口长气,自言自语道:“啊,又起风了!”站起来望着那乌云四合的天空,又说道“靠不住。难道还没落畅么!”他转身,背靠栏干,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又笑了笑,说:“恂如,你刚才的议论很妙。可是我要问你一句话:怎样的一个女人你这才称心满意了?你理想中的夫人是怎样的品貌性格?”
没有回答。这时星月都被那愈来愈密的乌云遮住,恂如看不清良材的面貌;可是他却感得良材这句话有点近于调侃,就连想到良材的脸上一定浮着讥讽的微笑。他又暴躁起来,就冷冷地说道:“你呢?你——嗨,美貌,温柔,聪明能干,人之所好是一样的,难道你就不同么?”
“自然人人所好者,我亦——”昏暗中只听得良材的笑声当真有点蹊跷“不过,我再问你一句:好的上边还有更好的,要是你又遇到一个更好的,你又打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