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活泼生动地扭动着。你注视着她离去又注视着她走来。她用两条胳膊抱着两只涂釉的古老黑坛子,满脸流滋着调皮和愉快的神情。
老人用大拇指把烟锅里姗烧着的烟末往下压了压。你惊异他的手指耐烫的能力。他眯缝着眼看着抱坛而来的女儿,眼缝里射出的光辉与黑狗眼缝里射出的光辉一样:具有迷梦般的性质,使人神往又惧怕。
姑娘跪在物理教师与老人之间,笨拙地俯身放下坛子。她把扣在坛口上的两只黑碗取下,放在铺草上。因为草的不平整碗倾斜着。她拔开堵住坛口的木塞子“哮登”一声响,浓烈的酒香随即四滋。终生与酒没结缘的物理教师沉醉在酒的气味里。他迷蒙地望着袅袅上升的淡蓝色酒气,突然感觉到生活无比美好。姑娘搬起坛子,往两只碗里倒酒
她拔开另一只坛子的木塞时问:
“爹,你要加蜜吗?”
老人低沉地说:“加一点吧!”他的嗓子里有一种威严的、沙沙的杂音。
姑娘用一根细劈柴,从坛子里挑出蜂蜜来。蜂蜜是金黄色,与房子里的基本色彩一致。它的光泽更金黄一些、更润泽一些。它十分私稠,在劈柴与坛u之间拉着细长、金黄、半透明的丝。
她把蜂蜜挑到碗里,慢慢地搅拌着。蜂蜜在溶解。野菊花的药香味儿在扩散,酒浆在改变颜色。她把两只酒碗里都加了蜂蜜之后,伸出舌尖添着枯在劈柴上的蜂蜜。她的脖子仰着,大得很美的嘴张着她有蜂蜜一样的颜色,她有蜂蜜一样的芳香。她是个蜂蜜一样的好姑娘。物理教师幸福得想放声大哭,他感到生活无限美好。
“什么样子!”老人譬了一眼女儿,说。
姑娘把劈柴扔给卧在灶边的狗,真诚地说:
“老黑,你添净了它吧。”
黑狗睁了一下眼。好像不情愿似的,徽洋洋地伸出一只前爪。把那块粘着蜂蜜的细劈柴扒到嘴边,用舌头添了两下,便不动了。好像它对劈柴上的蜂蜜并无兴趣,它的添劈柴仅仅是为了执行姑娘的命令。
姑娘用双手捧起酒碗,递给物理教师,说:
“邮差,请喝酒。”
物理教师受宠若惊地接过酒碗。听到她说:
“你是送电报迷了路啦吧?”
她捧起另一碗酒递给老人。老人收拾起烟袋接了酒碗。他说:
“喝吧,驱驱寒气。”
物理教师轻轻呷了一口酒。金黄色的酒浆,香、甜、醇、猫。他的眼睛湿碗流的。
老人说:“捞两块肉给我们吃。”
姑娘又赤着脚蹦下草铺,蹦到灶边,揭开锅盖。薯菇状的蒸气猛然冲起,马灯的光钱被雾气笼罩,变得短促又肥厚。锅里没有大波狼,只有一些细碎的小狼花簇拥着几块金黄色的牛肉。那只黑狗伸出舌头添了一下姑娘的脚后跟。她抬起脚点了一下黑狗的头。说:238
“你也要吃吗?等等。别着急。”
姑娘从灶后拉过一块木板,放在锅台上。又摸过一柄二齿的铁钩子,抓起一块像枕头那般大的牛肉,放在木板上。她对狗说:
“拿刀去。“
黑狗站起来,伸伸懒腰,走到柳条篓前,叼着那柄葵花叶状的刀,回到灶边,昂起头举着刀,等待姑娘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