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余下十六个结了婚的——二房詹姆士家的索米斯，莱茜尔和茜席丽，四房罗杰家的欧斯代司和汤姆士；五房尼古拉家的亚其；海曼家的奥古斯特和安娜蓓儿？斯宾德——这些房分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生育。

虽说如此，他在门公墓举行的殡礼仍旧是尽善尽；送完殡之后，索米斯几乎不由自主地向湾路他的叔父悌西家走来。那些“老骨董”——裘丽姑太和海丝特姑太——都愿意听他谈谈殡的情形。他的父亲詹姆士已经八十八岁了，自知吃不消送殡的劳顿；悌西本人当然照例不去；所以，老弟兄里面只有尼古拉一个人参加。虽则如此，送殡的人还是不少；裘丽姑太和海丝特姑太一定愿意听听。在这好心里面，索米斯显然也还夹有一些别的企图，那就是使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能捞同情回来；这是福尔赛家人的一个主要特征，也是每一个国家里面那些健全的组成分的主要特征。索米斯的父亲过去也有这习惯，每星期至少有一次去看望住在悌西家里的那些姊妹，一直到八十六岁，人已经神志不清，没有米丽照应就不能门时，方才停止不去；因为带了米丽去是不成的；当着自己的妻，一个人怎么跟人谈得了话？索米斯来湾路悌西家里，谈谈族中的一些事情，无非是奉行自己父亲的习惯；他跟过去的詹姆士一样，几乎每星期天都空去跑一趟，在那间小客厅里坐上半天。小客厅里的布置已经被他照自己的艺术光——那当然是没有问题的——改变了不少，摆了许多他认为还不够自己严格标准的瓷；另外至少有两张不大靠得住的比松派油画，是他在圣诞节送去的。他自己在收集比松派画家上着实捞了一笔，近几年来，已经改收里斯昆季、①伊斯拉尔斯②和甫③了，而且希望捞得更多些。在他现在住的靠近买波杜④那所沿河的房里，就有一间画廊，挂的真是漂亮，而且光线也非常充足；敦的古董商人哪一个不熟悉！偶尔逢周末招待客人——那是他的妹妹替他张罗的，有时候是维妮佛梨德，有时候是莱茜尔——这间画廊在星期天下午也很可带领客人看得。他虽则卖自己的收藏时，不大多说话，

这一切都是征兆，表明了福尔赛家族的衰颓，或者说，这个家族的解；不过情形还没有达到严重的程度，因此，当罗杰？福尔赛在一八九九年逝世时，这一家人并不因此而没有重新集合。那一年的夏天非常明媚，福尔赛家人有的到国外去，有的上海边去度夏；当他们差不多全都回到敦的时候，罗杰突然在他王园自家的房里断气了；这死法也颇有他在世时那独心裁的派。在悌西家里，就有人悲哀地说：认为罗杰在饮上一直就是放任自己——举个例，他不是别的牌的羊都不吃，只肯吃德国羊吗？

治仍旧死钉着德孚酒店和伊昔姆俱乐；佛兰茜在采尔西区金斯路一家音乐室里从事她的音乐事业，仍旧带她的“情人们”上舞会；尤菲米雅住在家里，终日埋怨着尼古拉；还有那一对“德罗米欧哥儿俩”海曼家的加尔斯和吉赛。第三代的人丁还不多——小乔里恩家三个，维妮佛梨德家四个，小尼古拉家倒有了六个，小罗杰有一个，玛丽安？狄威第曼有一个；圣？约翰？海曼两个。

就是这样，在老一辈的十个福尔赛里面，生下了二十一个儿女；可是小一辈的二十一个人里面，到现在才只有十七个后裔；而且看上去，除掉自不小心再添上一两个而外，大概也不会更多来。一个研究统计学的人很可以从这上面看人生率的升降是和你投资的利息成比例的。十九世纪初期的杜萨特大老板福尔赛祖父的年息是一分，也就是十厘钱，因此就生了十个儿女。这十个儿女里面，四个没有婚嫁的除外，把裘丽姑太也除外（因为她的丈夫席普第来斯？史木尔几乎才结婚就死掉，所以当然不计在内），平均每人拿到四厘钱到五厘钱的利息，因此生的儿女也是这么多。他们生的二十一个儿女现在只净拿三厘钱了，因为他们父亲把产业留给他们时，为了逃避遗产税起见，大都把来捆在公债上；这些儿女里有六个生了儿女，一共是十七个，每一房恰好是二厘又六分之五。

生率这样低也还有别的原因。他们都不大信得过自己赚钱的能力，这从维持开销上说也是自然的；同时，他们也知自己的父亲一时不会死；这些都使他们谨慎起来。一个人有了儿女可是没有项，生活起居的标准就必然要降低；两个人的饭是不够四个人吃的，如是类推——还是等一等，看看老的情形再说。还有，一个人能够想到度假期就度假期，没有任何妨碍，也是好的。所以他们宁可全享有自己，而不愿意享有孩，这正合得上当时新兴的所谓“世纪末”风气。这样法，不但毫无后顾之忧，而且还可以买一汽车。事实上，欧斯代司已经买了一，可是车颠得厉害，而且轧掉了他一只上犬齿；所以还是等这些车走得安全些再说吧。目前，孩可不要再有了！连尼古拉都在收篷了，原来的六个孩不算，整整三年来就没有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