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人真多!记得自己跟斯悦辛杂在威士敏寺外面人群当中看她加冕的,那好象没有好多年似的,后来斯悦辛还带他上克里蒙公园去——斯悦辛真是个荒唐家伙;对了,的确没有多久,就象那一年他跟罗杰在毕卡第里大街租了一家凉台看登极五十年大典同样在眼前似的。乔里恩、斯悦辛、罗杰全死了,他呢,八月里就是九十岁了!索米斯又讨了个法国女孩子。法国人都很特别,不过听人说倒是贤妻良母。世事变了!说是那个德国皇帝也来参加殡礼,不过他打给老克鲁格的电报未免太不象话。①敢说这个家伙有一天总要找麻烦。变了!哼!他死了之后,他们只好自己照顾自己了;他自己怎么样还不知道呢!爱米丽又请达尔第来吃午饭,跟维妮佛梨德和伊摩根一同来,和索米斯的妻子见面——爱米丽总是欢喜出花样。还有伊琳,听说已经跟乔里恩那个家伙同居了,他恐怕要跟她结婚。
“我哥哥乔里恩活着时,”他想“不知道他会怎样说?”这个生前他十分景仰的哥哥,现在却完全没法知道他会怎样说,好象使詹姆士非常烦恼,所以他从窗口椅子上站起来,开始在屋子里缓步走动着。
“她而且长得很美,”詹姆士想;“我从前很喜欢她。也许跟索米斯不合适——我可不知道——也说不出来。我们的妻子,就从来没有麻烦过。”女人也变了——什么都变了!现在女皇也死了——你看吧!外面的人群骚动了一下,引得他在窗口一动也不动站着,鼻子顶着玻璃都冻白了。他们一直送她到三角场,——仪仗过去了!爱米丽为什么不上这里来看,忙着午饭做什么。这时候他很想她——想她!从筱悬木光秃的树枝中间他勉强看得见殡葬的行列,望得见人脱下帽子——敢说有不少人要冻得着凉呢!他身后一个声音说:
“你这儿看出去太妙了,詹姆士!”
“你来了!”詹姆士说;“为什么不早些来?几乎看不见!”
他默然向四周巡视。
“哪儿来的声音?”他忽然问。
“没有声音,”爱米丽回答他;“你在想的什么——他们不会欢呼的。”
“我听得见呢。”
“胡说,詹姆士!”
屋内的双层玻璃窗并没有声音传来;詹姆士听见的只是他看见过个时代过去自己内心的呻吟罢了。
“你可不要告诉我葬在哪里,”他忽然说“我就不想知道。”他从窗口转过身子。她去了,老女皇;她一生经过不少忧患——敢说她很乐得这样脱身而去呢!
爱米丽拿起头发刷子。
“他们来之前,还来得及给你梳梳头,”爱米丽说。“你应当看上去很神气才是,詹姆士。”
“啊!”詹姆士喃喃说“他们说她很美呢。”
跟新媳妇见面是安排在餐室里。詹姆士坐在火炉旁边的椅子上等她进门,然后手扶着椅子靠臂缓缓站起来。他伛着身子,一身大礼服穿得无疵可击,人瘦得象几何学上的一条线,用手握着安耐特的手;一张苍白的满是皱纹的脸,焦虑的眼睛怀疑地朝下看。大约是光线的屈折作用,她的红颜使他的眼睛温和了一点,两颊也红润一点起来。
“你好!”他说。“你看女皇出丧的吧,我想是?过海峡没有风狼吧?”他以这种方式接待这个指望给他生个孙子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