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恩赶快跪了下来，伸过自己适才坐过的靠手，用嘴碰一碰父亲的前额。冰冷！爹怎么会——怎么会死呢，还不过一小时前——！他母亲的胳臂搂着死者的膝盖，自己用抵着。“怎么——怎么我不在他边？”他听见她低声说。接着，他看见那本摊开的书上用铅笔抖抖地写的“伊琳”两个字，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人死，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寂静把他心里的一切其他情绪都排除掉；原来此外的一切，都是这状态的前奏啊！一切情和生活，快乐、焦虑和愁恨，一切行动、光明和，都只是这可怕的、苍白的寂静的开始罢了，这事在他心上留下很的印；忽然间一切都变得渺小、徒劳和短促了。终于他克制着自己，站起来，扶起母亲。

“是我，乔恩，乖乖！”她的手轻轻着他的额使他睡下；她的白形接着消失了。

“唉！乔恩——他死了——他死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后来她站起来；有这么一会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微微作了一个动作，说：“乖乖，我的好乖乖，不要想到我——想到你自己好了。”说完她绕过床脚，回了自己房间。

打算怎么办呢？”

剩下他一个人！他重又沉沉睡去，梦见床上到爬的是自己母亲的名字。

“我不知。”

爹是多么忠于这哲学啊！他现在懂得父亲老早就知这结局会突然到来——老早知，然而一字不提。他带着畏惧然而烈的敬意凝视着。

“妈！不要哭了——妈！”

他母亲的声音说：

乔恩转又缩那个由两面墙形成的角落里，象只刺猬，缩成一个圆球。

多么的孤寂啊——就为了使他们母不要愁心！望着这张脸，使他自己的痛苦变得渺小了。这一页书上草草写的两个字！两个别的字啊！现在他母亲除了他，更没有别的亲人了！他凑近那张脸看——一没有变，然而完全变了。他记得听见父亲有一次说过自己不相信死后还有意识，即使有的话，那也不过持续到的自然限度为止——到的固有生命期限为止；因此如果因意外、纵、急病而毁坏时，意识说不定还会持续下去，直到它在天然的、不受外来影响的过程中，逐渐自自然然地消失掉。这话当时给他印象很，因为从来没有任何人向他这样说过。当人的心脏象这样失效时——敢说这是不大自然的！也许他父亲的意识仍旧和他一起留在这间书房里。床上面挂着一幅他祖父的像。也许他的意识也仍旧活着；而且他的哥哥——那个在德兰士瓦域死去的异母兄——他的意识也仍旧活着。他们是不是都围绕着这张床呢？乔恩吻了一下死者的前额，悄悄回到自己的卧室。通往母亲房间的门还半开着；显然她曾经到房间里来过——一切都给他准备好了，还有一杯和一饼；地板上的信已经不见。他一面吃饼，一面喝，看着窗外天黑了下来。他不想考虑将来——只瞅着那些长得和窗一样的暗的橡树枝条，好象生命已经停止一样。半夜里，当他在沉睡中辗转反侧时，意识到有个白白的、静静的东西站在他的床面前，他一惊而起。

他待在那里总有二十分钟之久，后来被一声呼唤惊醒。那是从下面走廊上传来的。他站起来，甚为骇异。接着呼唤又来了：“乔恩！”是他母亲在叫！他跑房间，下楼穿过空无一人的餐室了书房。他母亲正跪在那张旧圈椅前面，他父亲躺在圈椅里，脸雪白，垂在，一只手放在一本摊开的书上，手里勒着一支铅笔——异常地沉寂，比他从前看见的任何东西还要沉寂。他母亲茫然回看一下，就说：

几小时后，当一切应当安排的事情都安排了，而且他母亲正要去躺一下时，他一个人望着父亲躺在床上，上盖了一床白被单。他有很久很久都望着这张从不发怒——永远令人莫测，然而永远仁慈的脸。他有一次就听见父亲说：“人要厚，而且尽你的本分，别的都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