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跟乔恩有关系,”索米斯说。
厅堂里重又剩下他一个人了,这座灰白相间的大理石砌的小池子就是她第一个情人设计的。啊!她是个坏人——有过两个情人,可是不爱他!这一次和她重新见面,他一定要记着这个。忽然他看见她在两道长长的,沉重的紫帘幕中间出现,身子有点晃,好象在犹疑不定;仍旧是往日的姿态和身条,褐色的眼珠里仍旧是那种惊异而严肃的神情,声音仍旧是那样镇静而兼有提防。“请进来。”
他穿过帘幕走进去。和那天在画店和糖果店里一样,他觉得她仍旧很美。而这还是他三十七年前和她结婚以来的第一次——真正是第一次——在法律上没有权利称呼她为自己的妻子。她并没有穿黑——他想这大约是那个家伙的怪念头之一吧。
“我来得很冒昧,”他恶狠狠地说;“可是这件事非解决不可,要么成,要么不成。”
“你请坐。”
“不坐,谢谢。”
他对自己今日所处的地位感到愤怒,对他和伊琳之间这样拘礼感到不耐烦,一时失去了控制,把肚子里的话全倒了出来:
“这真是倒楣透顶的事;我尽量的泼冷水。我认为我的女儿简直发疯,可是我把她娇纵惯了,所以只好跑来。我想你也欢喜你儿子呢?”
“当然。”
“那么怎么样?”
“由他决定。”
他感到自己受到顶撞而且有点不知所措。总是这样子——便是在当年和她做夫妇的日子里,她也总是弄得他不知所措。
“这真是异想天开,”他说。
“本来是。”
“如果你当初——!哼——他们说不定还是——”他本来想说“他们说不定还是兄妹,而且少掉这许多麻烦,”可是还没说完,看见她震栗了一下,就好象自己已经把话说出来似的;这使他很刺痛,就走到对面的窗子面前。窗子外面那些树倒没有长——长不了,这些树已经老了!“至于我这方面,”他说“你可以尽管放心。如果将来结婚,我并不想和你或者你的儿子见面。这种年头的年轻人真是——说不上来。可是看见女儿那副可怜相我实在受不了。回去我该跟她怎么说呢?”
“请你把我告诉你的话告诉她,这由乔恩决定。”
“你不反对吗?”
“我心里极端反对;但是不说。”
索米斯站着啃指头。
“我记得有一天傍晚——”他忽然说;可是又沉默下来。这个女人有什么地方——有什么地方使他恨或者谴责都有点说不上来呢?“你的儿子——他在哪里?”
“我想大约在他父亲的画室里。”
“你何妨叫他下来一趟。”
他看见她按一按铃,看见女仆进来。
“去告诉乔恩说我叫他。”
女仆退出后,索米斯匆促地说“如果由他决定的话,恐怕这件反常的婚事大致已经算是定局了;那样的话,那就有些例行手续要办。我找哪一家律师接头呢——海林吗?”
伊琳点点头。
“你不预备跟他们一起住吗?”
伊琳摇摇头。
“这座房子怎么办呢?”
“乔恩要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座房子,”索米斯忽然说;“当初我造时就存在过希望。如果他们住在里面——和他们的儿孙住在里面!人家会说报应是有的。你说这话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