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把脸向着窗；他蓦地又想起梅的祷告来，那是尼克告诉他的：“上帝保佑我们大家，保佑阿舍斯先生！”除了她，谁会为他祷告呢？她这时一定在等他，等他走过那个小巷哩。他突然想：“我真是个坏！”

晚会在混中收场，莎比娜这叫“快乐的喧闹”

“我既不相信也不是不信——

真可怕！”舒曼的乐声悸动着，跟他那发烧似的思想织在一起，斯苔拉的神态冷静、肤白皙，发金黄的形态，还有那俯着的脖和围绕着她的那奇怪的天使的光辉，又现在他的前。

当天晚上，艾舍斯特几乎没有睡着。他在床上翻来翻去，苦苦地思量。最近这两天烈的家亲气息，哈利德家的这特殊气氛的力量，似乎把他团团围住了，使得那个农庄和梅——甚至连梅——都似乎不真实了。难他真的向她求过，真的答应过带她去同居吗？他一定是受了天、夜和苹果的迷惑！这五月的狂只能把他们两个都毁啦！要娶她——

“这我可受不了。那样的话，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可是你相信不相信基督是神圣的呢？”

说着，她正正地注视着他。

“菲尔说你不相信人死后还有灵魂，弗兰克。我想这是可怕的。”

“我不赞成为相信而相信。”

情这东西，你在年轻的时候，一旦果真把它发泻了，就会失掉折磨你的力量。他想：“有什么了不起——就不过亲了几下——一个月就全忘啦！”——于是他睡着了。

艾舍斯特想：“现在，我可真的要伤她的情了！”

今天谁也不想游泳——他们唱着唱歌曲，玩着各游戏，把带来的全吃得净净。在回去的时候，坐在那狭窄的游览车里，两个小姑娘都靠在他上睡着了，他的膝仍旧着斯苔拉的膝。三十个小时以前，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三个淡黄脑袋中的任何一个，这似乎是不能相信的。在火车里，他跟斯苔拉谈到诗歌，发现了她喜哪些诗人和诗篇，并且把自己喜的告诉了她，到一令人兴的优越；最后她突然用很低的声音说：

娶这不满十八岁的单纯的孩为妻的念，现在使他充满了恐惧，尽这个念还能刺激他，还能激他的血。他自言自语说：“真可怕，我的什么——

他们在一块儿玩牌，后来两个孩被打发去睡了，斯苔拉就去弹钢琴。艾舍斯特坐在差不多是幽暗的窗的坐位里，打那儿远远地瞧着坐在几支洋烛中间的斯苔拉——瞧那长在细长、洁白的脖上的丽的脑袋随着双手的动作而俯仰。她弹得很熟练，没有多少表情；但是，她构成了一幅何等样的图画！那淡淡的金黄的光辉，一天使的气氛，滞留在她的周围。在这摇动着、穿着白衣、长着天使般脑袋的姑娘面前，谁能有情之念或非分之想呢？她弹奏着舒曼的一支曲，叫“Ｗａｒｕｍ？”这时哈利德拿支长笛来，那迷人的情调就给破坏了。后来，他们叫艾舍斯特唱一本舒曼歌曲集里的歌，斯苔拉给他伴奏，正唱到“Ｉｃｈｇｒｏｌｌｅｎｉｃｈｔ”的时候，两个穿蓝睡衣的小家伙溜了来，想躲在钢琴底下。

“那么，你到底相信不相信圣经呢？”

艾舍斯特很窘，他低声说：

他心的愁闷都被乐代替了。在这为了再仔细想想而多停留的一天里，他实在无心去想！他们赛跑、摔跤、赤着脚在浅里走——

“我一定是——一定是疯啦！”他想。“我着了什么啦？可怜的小梅！‘上帝保佑我们大家，保佑阿舍斯先生！’‘我要跟您在一块儿——只要跟您在一块儿！’”他把脸埋在枕里，抑制住一阵啜泣。不回去是可怕的！回去呢——更加可怕！

看着那两锁的往两边斜起的丽的眉，艾舍斯特回答：

“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很自然地总是想永远活下去；这是生活的一分。但是，也许就只是这么回事啦。”

他不想伤她的情，但是憋不住的支使他又说：

她迅速地说：

我实在不知。”

“但是，如果人死后就没有灵魂的生活，那么为什么要希望复活呢？”

“我相信‘山上的讲’，因为它是那么，而且是永远适用的。”

他摇摇。

那天晚上，这个想法不断兜上他的心，但是，正如并不是少见的那样，每次这样想时的沉痛却愈来愈淡，直到最后，仿佛坏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了。而且，说来奇怪，他不知到底是决心回去看梅，还是决心不回去看她，才是坏。